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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后转身，路过裴成蹊身边，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让裴成蹊来决定怎么谈。
在血腥味深重的牢狱里，安言从他身边掠过，纱帘下一抹淡淡的梨木香，格外清甜。
他的阿言，看人太准了点。
安言坐在桌边，背过身去，一直都给他们留个背影。
她也着实太有分寸了，找到线索，还能不居功，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即使巴图卜是这场灾情买卖粮食的罪魁祸首，他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被关起来的他，因为王子的身份，在监狱里像个大爷似的。
除了弄点象征性的刑罚，还真的不好对他做什么。
安言这招攻心，直接让他败下阵来。
带她来，是正确的选择。
裴成蹊转过头来，静静看了看巴图卜腹部的伤口，有些遗憾。
安言怎么就不再往下一点，直接把他阉了算了！
裴成蹊竖起三根手指，“本座给你三个选择。”
巴图卜以沉默表示回答。
“第一件，让你父王向大梁称臣。”
巴图卜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件事不可能！绝不可能！”
赤炎怎么能和梁国称臣，只怕他才说出口，就会被他父王一巴掌呼死。
裴成蹊没管巴图卜拒绝，似乎早有预料。
“第二件，我要一份名单。”
巴图卜对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告诉裴成蹊实话。
“如果我知道，我真的说了，我的人在这里被折磨一天了，我看着不难受吗！
来之前，我故意让我父王不要告诉我名字，每次都有不同的人来和我对接，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
如果我写信回去问，我父王肯定也知道事情败露了。他肯定不会为了我，放弃他在梁国的人脉的。
他可有十二个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裴成蹊持续输出，再说出最后一件事，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语气中还带有些许兴奋。
“第三件，在这百十人里，选一半活，一半死！你来选。”
“不行！他们都是草原的勇士，你让我选一半同伴去死？”
安执理也加入战斗，在一边略表遗憾：“都不答应，那咱们就没办法谈了。你带来的人，是一半都没法活了。”
巴图卜咋舌沉默，这让他怎么选？
“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裴成蹊已经料到他的选择了，一定会是第三件！
毕竟前两件事，都是裴成蹊故意说出他不可能完成的事。
而这第三件事，不就是杀一半人，对裴成蹊而言，多简单的事情。
对巴图卜而言，那就是寸步难行，选谁都不行。
“考虑得如何？”
巴图卜张开嘴，叹声气，低头的时候声音降了好几度，为难地问：“我能再带点米回去吗？”
裴成蹊随即翻了个白眼，安执理没忍住骂起巴图卜来。
“你还有脸要米？要不是你们在端州这里大肆采购，我的百姓怎么会活活饿死！
孩童被卖，妇女被辱，民不聊生，犹如地狱。你还有脸和我要米？”
“我的子民，饿啊……”
“你的子民饿，那我的百姓就是铁打的，不要吃喝啊？”
巴图卜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带米回去了，他好不容易想出这个计划的，只能作废。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一半生，一半死，你们这是想逼死我……”
安执理和裴成蹊对视一眼，一起退后，隐到暗处，密谋商讨。
“督公，你还能查到名单吗？”
裴成蹊眯着眼睛，漆黑的瞳孔闪现出不一样的狠厉。
“他现在就是块肉，本座就放这儿，看谁来愿者上钩。
另外，今日本座故意泄露蛮夷人倒卖米的消息，等时机合适，就拿他们的尸体，晾在城门上，发泄民怨。”
安执理阴沉着脸色，思忖这事儿做的可能性。
现在百姓都在痛骂官府无能，如果将蛮夷人拉出来挡剑，风头会立即转变，转变百姓眼中的焦点。
于民心，于民情，都有好处。况且，原本就是蛮夷人弄出来的灾情。
“可行。你打算什么时候晒尸？”
裴成蹊顶着安执理正直的目光，说出这句话：“等百姓发现吃的食物里，有麦麸和米糠的时候。”
麦麸和米糠？粥里有这玩意儿？
他安执理站那儿发粥一天了，怎么不知道那些粥里有麦麸和米糠？
这都是牛羊猪马吃的，是畜生吃的！
他才以为裴成蹊找到了几万担粮食，也没有贪污朝廷拨下来的粮食，是真的良心发现一回。
万万没想到，粥里居然还有麦麸和米糠！
合着他裴成蹊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是赚大钱笑得睡不着吧！
“裴成蹊，你再说一遍？你今晚就给我把米全都给我交出来，你敢动我救命的米，我就是在东厂的牢狱里也和你拼了！”
“迟了。本座已经让人运米去周边州县换麦麸了，最远的那批，已经去南边儿了。”
“裴成蹊！”
安执理撕下斯文有礼的外表，一把抓过裴成蹊的领口，对裴成蹊怒目而视，挥着拳头直冲裴成蹊的脸，在半空中，强行停下。
“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拿百姓的命开玩笑！你赚的还不够多吗？还有一个冬天，来年春日才能播种，你要我百姓怎么过？”
安执理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他一个自幼体弱的文官，才被裴成蹊从牢里放出来不久，现在就扯上救命恩人的领子，着实是气急眼了。
如果不是有外敌在此，他已经打上去了。
裴成蹊不慌不忙地推开安执理，没用太大力气，随手拍拍自己的领口，把自己的仪容收拾好，满不在乎地对安执理说：“今晚审完了，安监察还是快些带安小姐离开吧。”
“裴成蹊，你给我等着！”
安执理气得袖子都挥出一道残影：“阿言，跟哥哥回家！”
巴图卜听见安执理这话，知道了安言的名字。
临别前，他想知道，这个聪慧狡黠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位姑娘请留步。我巴图卜是你的手下败将，只有一事相求，你可否留下名姓，与我相见？”
安执理方才和裴成蹊吵了一架，正是气短胸闷的时候，拧着眉头看向巴图卜。
“就凭你这粗鄙未开化之人，也配见我妹妹？做梦！”
巴图卜没有反驳，他盯着挡住安言脸颊的纱帘，腹部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疼。
这个女人，看破了他故意装傻，找到了他的弱点，他喜欢聪明的女人！
光看到她露出的那只眼睛，他就能猜出，这个“阿言”一定是个大美人！
只要他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会再来梁国，把“阿言”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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