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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那是木板在敲打肉体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从第一声到第三十声，每一次都格外清楚。
顾双双跪在坚硬的岩石地上，那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刺得她膝盖生疼。
只是再疼又如何，都没有心疼。
爹死了，她的世界快要崩塌了。
越问已经受完了刑，华叔和小厮将他放在担架上，准备抬回降雪轩去。
那刑堂就算降雪轩的隔壁，几步路就能到，越问疼出了一身的汗。
“去院中！”
“公子！”
华叔低呵了一声，“您需要看大夫！”
“去院中！”
华叔有些气急败坏，但还是将他抬去了院中。
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了，夜晚风大，顾双双单薄的身影格外的弱小。
“双双！”
他叫她，她恍若未闻！
“双双！”
“我想去顾府，”她想去看一看她爹，哪怕已经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可她身为子女，总不能不让顾富宥入土为安吧！
“我已派了人去。”
只这一句话，顾双双的心稍稍被安慰了一下。
那板刑似乎很痛，越问不过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已经满脸大汗。
“对不起。”
顾双双活了十七年，从未如此无能为力过。
越问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轰！
安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了一颗惊雷。
又不是春日里，哪里来的惊雷，不过是上天也不心疼他们而已。
“公子，先让大夫看看吧，要是一会儿下起雨再被淋到了，那就不好了。”
华叔到底是心疼越问的，此刻已经完全摒弃了素日里的冰块脸，只有满脸的着急。
“不用了。”
越问想，身体痛了才能时刻提醒他，对待敌人，万不能心软。
“夫人，您劝劝公子吧，”
他见说不动越问，就直接求了顾双双。
“兴宝斋旁有家行善堂，里面的路神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你派人去请他来府中为公子看看吧！”
提起兴宝斋就想到了顾富宥，顾双双忍不住的又开始哭了。
华叔叹了叹气，打发和他一道的小厮赶紧去请。自己则去了内室，这雷声已响，暴雨不远，公子胡闹，他还不能不拿把伞出来撑着吗？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暴雨倾盆而至，华叔拿的油纸伞，只能堪堪的遮住脑袋，其余地方全被淋湿了。
“公子，您进去吧，我为夫人撑伞！”
那受了板刑的地方原本被一块丝巾搭着，看不出异样。可这雨水一淋，丝巾滑落，就露出了血色。
顾双双也有些担忧，看那样子似乎很严重。
“你快进屋吧！”
若是越问又因她出事了，她可真是满身的罪孽了。
“无妨，一点小伤而已。”
“这哪里就是小伤了，掌刑的人定是有了王妃的示意，出手比平常重了一倍。公子您再这样胡闹，等伤口感染了，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救啊！”
见华叔说的这般严重，顾双双也不敢再耽搁，直接黑着脸让他进屋去。
越问还是摇摇头，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的时刻，那小厮带着路奕来了。
顾双双直接跪着走去了路奕的身边，“是二公子，方才受了板刑，这会又淋了雨，神医快给瞧瞧。”
路奕想扶她起来，她却摇摇头，“我正在受罚，不能起身。”
也不知这院中有没有李絮的眼线，若是有，她擅自起身，岂不是又多出一条罪状。
没了越问撑伞，顾双双很快被大雨淋湿了，密集的雨水从发丝上往下流，让她有些难以睁开眼。
华叔再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点了越问的穴道，将他直接抱进了屋内。
路奕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交给顾双双，“雨大，顾小姐还是撑着伞吧。”
他说完则自己冒雨进了屋里，雨水霹雳巴拉的落在油纸伞上，十分喧嚣。
直到天边泛白，顾双双才被莺飞扶着进屋，她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动不能动。吹了一夜冷风的身体，早已麻木，不知冷暖。
室内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桶的热水，莺飞伺候她泡着，那温热的水浇在身体上，一遍又一遍，才浇出一丝热意来。
“路大夫还在府中呢，一会儿就来给夫人看看。”
“莺飞，我已受罚了，我想去。”
她话没说完，莺飞就已经打断了，“奴婢知道您想的什么，顾老爷的身后事已经开始在处理了，夫人等路大夫瞧过后再去给顾老爷上香吧。昨夜已经跪了一夜，若是不看看，膝盖恐怕会出毛病。”
顾双双伸手摸了摸膝盖，那迟钝的触感传来，仿佛是在说，我不属于你。
路奕来的很快，他应该是忙活了一夜，脸上都有些倦色。
“越公子受了寒，伤口又被雨水感染，烧了大半夜，这会儿已经退下去了。”
“你这膝盖伤的不轻，需要好好的敷点药，不然会落下毛病的。”
顾双双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将养，“别管我了，若是二公子问起来，就说我一切无碍。”
她满心的都想着去顾府。
路奕直接摇摇头，“那越公子被人点了穴道，别说走路了，连嘴巴都不能动弹。”
如此更好，顾双双强撑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刚起身就觉得膝盖如同断了一般，根本就站不直。
“你去哪？”
“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还是坐着让我给你上药吧！”
顾双双摇了摇头，莺飞还守在门外的，她只能求路奕帮忙了。
“帮帮我，我要去顾府。”
路奕很是严肃的告诉她，“这会儿不医治，后面要想再治，就不容易了。”
“无妨，你快告诉门外的侍女，说我一切无碍。”
路奕很是不解，这顾小姐上次他见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脾气，他在江湖上也听说过顾双双的传闻，知道她侠肝义胆。所以昨夜有小厮来相请时，说到了是顾小姐，他才来的。
这短短半月而已，顾家小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双眼红肿，面色青白，一双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任谁见了都害怕。
医者父母心，他从医数十年，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的为人治病续命，像今天这种谎话，还是第一次说。
顾双双坐在马车上，莺飞陪着她回了顾府。
还没下车就看见昔日顾府的大门上，被裹着一层白布，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进了门，府中处处都是白布包裹着，灵堂就设在中堂里，里面放着两副棺材，一副是顾富宥的，一副是成诚的。
“爹！”
顾双双一声惨叫，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从昨晚到今早，她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遭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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