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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问题很容易解决。”情况如盖洛普预料的一样，以事实数据将木浆纸的利润说清楚后，威莉娅马上就点头同意，“我从畜牧岛的产业中抽调两百名工匠连带他们的学徒和助手，她们会守得住秘密，再从金库提十万金狼头给你，下个月我希望见到河湾城的港口区将有二十万张木浆纸卸下入仓。”
“阁下，我认为有个更好的主意。”盖洛普顿了顿，威莉娅得知造纸业背后的暴利，却没打算压迫他，反而想成为投资者，那么他也不会不知好歹，随即拿出其中一份后备预案，毕竟他不想让太多的人手浪费在造纸上，何况暮林镇的造纸作坊纯粹就是一个伪装门面以解释技术来源的工具，真要他用那个作坊提供木浆纸，盖洛普只说：臣妾办不到啊！
“直接将您的造纸作坊改造一下，我已经将木浆纸的制作工艺编写成书，只要您派几个能写会读的人拿着我写的手册给那些工匠讲解。再把作坊的生产设备改造一下，这样就无需浪费一笔钱重复建设，也不致以让那些工匠失业。而且生产木浆纸需要大量的水源和足够开阔的场地用于晾晒，考虑到技术保密的需要，还需要不少军队来看守。所以暮林塔不太适合作为木浆纸的生产地。”
“你想要什么？小美人。”作为一位比盖洛普两辈子加起来还要老的长者，威莉娅自然能够闻弦音而知雅意，既然是商业方面的谈判合作，那么按照商人的方式来进行。
“钢铁或者铁矿石，还有煤炭。另外，畜牧岛上生产出来的木浆纸，我要得到最优先的采购权，对了，还有您日后出售的木浆纸的百分之一收益。”
威莉娅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丰厚的艳唇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后两项没问题。只是有一点，小美人，你要钢铁和煤炭来干嘛？行省内好几个大商会的铁锭配额都被你买走了很多，铁炉岛每年出产那么多精良的工具和武器盔甲，难道满足不了你的需求，我记得暮林塔不过是个一万人不到的穷乡僻壤。”
您老记得就好，当初可是您把我当作建设兵团一样册封到那里拓荒开垦的。盖洛普心中一阵腹诽，不过他对自己的封君的敲打感到一些畏惧，威莉娅看似无意地说出自己买走大量铁锭的话，其实可以理解为“别以为我对你在干什么一无所知”的意思。
煤炭在维希帝国算不上管制物资，但钢铁却是，大批量铁矿石和铁锭的流向都经常受到大贵族和皇室的监管，而河湾城的监管控制方式令盖洛普这个穿越者都不禁拍案叫绝：积羽湖行省内为数不多的两处富铁矿都在瓦尔特家族的直属地上，然后采开出来的矿石统一运到铁炉岛加工生产，再经由商船售往行省各地，其造成的后果便是行省内各地无法形成足够的规模，以对抗铁炉岛因规模效应而产生的廉价高品质铁器，同时许多高水平的铁匠被吸引到铁炉岛上，使各地的领主习惯并依赖向铁炉岛购买军备，而通过铁炉岛的铁器交易情况，河湾城很容易判断行省内各位领主的领地生产情况和军事力量水平。
至于打造兵器造反什么的，哪怕盖洛普如此承认，威莉娅都不会相信，这位侯爵随时可以用天鹅骑士团团长的名义动员上万职业士兵和数百位战狼骑士，而且还没算上她以下诸多伯爵、子爵的领主卫队，哪怕暮林塔全民皆兵、上下一心地坚决造反，也是被平推的节奏。她会提出这个疑问，纯粹是统治者维护秩序的一种本能，也是对麾下封臣的忠诚态度的试探
所以盖洛普决定“坦白从宽”。“最近我又在搞一项新研究，需要不少钢铁和煤炭打造零件，如果成功了，将来天鹅骑士团所有士兵可能都有一套板甲。”
威莉亚紧盯着盖洛普，紫若罗兰的眼眸里，透出有压迫与玩味性质的目光，后者的目光则清澈如水，挺起胸膛，心中无愧地与她对视着。旁边的海伦和芙丝翠儿亦反应各异，前者用手指缠着熔金般的发丝，暗自为盖洛普担忧，而后者看着对视的两人越来越有眉目传情的势头，不由得妒从心起，低喝一声：“爵士，要多久你的研究可以出结果？今年之内可以吗？”
“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只要原料供应充足，最快半年内就能有结果了。”盖洛普马上报以自信满满的回答。
“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下任何罪行”——卡尔?马克思《资本论》
只值两枚铜狼爪成本的产品，却能够卖出五十倍于原价的价格，哪怕贩卖鸦片、走私军火的暴利活动，两相对比之下，都显得弱爆了。为了这份堪比直接开机器印钞票的生意，威莉娅别说杀人放火，屠城焚村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是盖洛普心理阴暗，而是在这个时代，当上侯爵这种高度的统治者又把领地和臣民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兴旺，对一些肮脏的政治勾当肯定有所认识，甚至为维护领地或者自己的利益而干过几起，否则光靠公正贤明的美好品德，她的权力宝座是坐不稳的。
侯爵和男爵的讨价还价没持续几分钟便敲定了，侯爵一口气拍板砸个三十万金狼头来搞产业升级的豪气和任性，很是令盖洛普各种羡慕嫉妒。等盖洛普走出领主办公室的时候，他怀里多揣了一份卷轴，那是一份芙丝翠儿代笔书写的提货单，拿着它到铁炉岛上瓦尔特家族的货仓，即可提走两吨生铁锭和十吨煤炭，在这个工业产能低下的时代，可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尽管不包邮，运费自理。
威莉娅如此大手笔，到底是出于木浆纸技术转让、对盖洛普个人的信任和好感，还是将来能让每个士兵有一套板甲的研究发明，他没兴趣去考究。他已经得到了最为想要的报酬，而且锅也甩给了威莉娅——将木浆纸大量流入市场可能造成的影响说清楚后，谁会发财谁会完蛋，就不是他去考虑的事情，那些因为羊皮纸产业崩溃而受到损失的苦主只会去找威莉娅而不是他。当然，他在技术转让的谈判上添加了一项条款，便是以后行省内凡是瓦尔特家族直辖领地上出现因木浆纸冲击而破产失业的造纸从业人员，就统统打包送到暮林塔来安置，至于威莉娅不能直接管理的地方，那就得盖洛普自己想办法了。
这时，盖洛普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得意，先前透过奥莉娅丝做的商业调查，盖洛普得知畜牧岛上有积羽湖行省最大规模的造纸作坊集中地，而九成以上的造纸作坊是瓦尔特家族的产业，即是威莉娅和芙丝翠儿的共同财产。真让他自己盖造纸作坊，然后造成产品冲击，令羊皮纸作坊给搞倒闭，那他可以帮自己订好棺材和墓地——“断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是龙裔先贤说的。
另外，造纸术的工艺秘密并不复杂，只要有心，很容易可以通过观察原料的采集等环节进行逆向推演，如同虚灵侍女所说，这个世界不缺天才，只缺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人。何况之后要大规模生产，就不可能限制人手的涌入，泄密外传是早晚的事，干脆趁现在没有竞争者的时候卖个好价钱。
再说，造纸对水资源的污染相当严重，尽管现在萨尔拉夫大陆的情况是人类破坏得还不够多，最不需要的公益事业就是搞环保，但盖洛普并没打算把自己的领地弄成污水横流的样子。等木浆纸大量生产后，他就扩建印刷作坊的规模，这样污染要小很多，附加价值也高，而且可以把握住宣传的喉舌——舆论宣传工具的威力有多大，从信息时代过来的他要是不清楚，那上辈子真是白活了。
盖洛普离开的一刻钟后，领主办公室内只剩下威莉娅一人，芙丝翠儿被她打发去筹备作坊改造升级以后将来的木浆纸销售计划了，小海伦作为芙丝翠儿的跟班自然也跟着一块去了。
侯爵将丰腴成熟的身体全部靠到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宫灯，让自己放松并隐入沉思。之前望着少年离开时那条在身后摆得欢快的大尾巴，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变成一个难以察觉的狡黠笑容。过去她一直派人暗中关注这个小家伙，他亦没让她失望过，经过一年有余的治理，暮林塔已经从一个远离繁华和文明中心的穷乡僻壤，变成一个农业兴盛、商贾云集的繁华小镇。所展示出来的政务能力远远超出了一个乡下平民小子应有的水准，而且也很有野心——胆敢觊觎芙丝翠儿，把主意打到河湾城的继承权上的人不少，但对于一个刚摆脱铁项圈时间才勉强过一年的小伙子来说，就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那个被盖洛普警戒过的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暗门后面的密室，一身行商打扮的多萝茜从里面走出。同时威莉娅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刚在空气中消散，便有好几个身穿紧身皮甲、手执短刃的盗贼从办公室各处的阴影走出，这些隐形在黑暗角落里的侍卫朝着暂时不需要她们的君主扶胸行礼后，安静地走进密室，只留下侯爵和情报总管两人说些体己话。
威莉娅开口道：“如此近距离观察他这么久，有什么发现？”
“警惕性很强，感知亦相当敏锐，虽然他一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相信他踏入这个房间那一刻，他已经察觉到您的暗影侍卫和躲在密室里的我。”多萝茜以颇为赞赏的语气评价道：“要不是他的步伐非常自然，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在哪个盗贼公会接受全套反匿踪训练。”
情报总管又问道：“阁下，为什么不将他软禁起来，绑在您身边当一位学士助理呢？”
“哦？你说说看。”威莉娅把视线从水晶宫灯收回，瞟了多萝茜一眼。
“港口区和市场区中流传着许多关于暮林塔的传闻，传得玄乎的内容有很多，不过大多有一定的事实根据，尤其是那些出自这个少年之手的新商品，派驻到暮林塔的商务员送回来的报告亦从侧面证明，莫林塔在他的治理下变成一个商业兴旺的小镇。唯一没能找到合理解释的是一个在卡洛顿地区那种边陲之地出生成长，过去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年轻人是怎样产生这么多又能够逐一实现的奇思妙想。”
“人生阅历与展出来的眼界不相符合么，所以呢？”
“他不过一介平民，没有背景，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后援撑腰，贵族圈子内只有与他有同袍之谊的年轻晚辈可能为他说话，平民那边除了他治下的领民，也就一些受理于为他售卖发明品而致富的商人，对于行省内的广大平民阶级而言，这些人的声音微不足道。”多萝茜已经注意之前的奏对中芙丝翠儿流露的微妙情愫，不过她识趣地把这部分细节隐瞒下来。
“道理是这样，不过我堂堂帝国侯爵，统治一省之地的大贵族，逼迫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男孩交出自己的心血结晶，不觉得太掉份了么？”威莉娅的杏眉轻扬，摇着头用颇为自嘲的声音说：“人在自愿和被迫两种心理状态下所展现的能力有天渊之别，以利益引诱才是正道，就像车夫在大角羊面前悬着一根萝卜让它奋力拉车一般。以那小家伙的才智能力，给我当个侯爵夫婿也够了，反正依扎克去世后，我已经空床多年，是时候考虑续弦，为我的女儿们找个新父亲。”
“阁下，您是认真的吗？”威莉娅最后一句话，让多萝茜惊讶不已——能够可以把一个贫穷的哨所乡村治理成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的人，在任何一位有心治理领地的贵族眼里，都是值得拢络的人才，但是以婚姻为媒介，使其成为一跃与自己一同分享权力和财富的配偶，绝对是过了火的报酬。
尽管威莉娅已经守寡近半个世纪，但河湾城侯爵的半边床位应该留给可以提供更大利益的大贵族之子，而不是一个平民少年。
两人目光交汇片刻，随后威莉娅香肩一耸，两手一摊说：“开玩笑的啦，要当上和我一起统治河湾城的夫婿，哪有这么容易。”
情报总管不禁松了口气，还用衣袖擦拭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再也没有过往那种处变不惊的淡定。
“那小子喜欢我女儿，至于他能不能如愿以偿，就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有翠儿的想法了。”威莉娅意味深长地说着。她膝下可不止芙丝翠儿一个女儿可以用于联姻。至于泰勒家族的订亲不是大问题，虽然贵族之间的悔婚比较罕见，但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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