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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出事是最好，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么她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这艘船上不需要不听话的人，一如帮主不需要无用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去看着？”
“我还是觉得……”小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俨然就是挑战姑姑的底线。而她也并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没办法约束住自己的行为。
姑姑只一眼便能看出原因来。好吧，看在帮主重伤的份上，她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最后一个时辰。”这是她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小玉替姑娘谢过姑姑了。”闻言，小玉登时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而姑姑连一眼也不曾看向她，就这么熟视无睹地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拐角处探出一颗脑袋，左右看看四下里没有人在，方大着胆子喊了小玉一声：“小玉，上我这儿来。快点儿！不要让姑姑看见了。”小玉循声望去，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继而便也乖乖过去了。
“小玖？你怎的有空过来这里？不是还要照顾帮主的吗？”
“你该不是让姑姑给训傻了吧？这点儿我早换班休息了，再说天也要亮了。”小玖扭头瞥一眼就近的一扇窗，薄薄的窗纸正透着点儿亮，这里的灯盏也熄了大半，还在亮的一些便是绑上船的姑娘的。怕是姑姑提早吩咐过了吧？
“天要亮了？”小玉吃惊地眨一眨眼睛，似乎还未曾想到过天亮。
“……小玉，你是不是病了？”小玖忽然面露担忧之色，转而去探小玉的额头，她与小玉是同一批上船的丫头，彼此皆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没什么牵挂与累赘。因而上船还能住在一定便认定这是彼此不可多得的缘分，自然而然当以姐妹相称呼了。
小玉虚岁十六，小玖则虚岁十五，俩个相差不过一岁。为这年龄的事，小玖可还冲小玉发过一顿脾气呢：“就这么一岁之差，我便是作妹妹的那个，这不公平！”殊不知这世上的不公平一向不在少数，她在意的那点儿不公平在这天底下实在渺小如同蝼蚁，直接的不堪一击。
“当姐姐的总要想方设法护妹妹一个周全，你难道有护我一个周全的本事？”
“不试试怎能知道？”小玖其实没有十足的底气与把握。她与小玉就出身而言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玖原名玖悦，过去虽不是出身于什么名门望族，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打小便养尊处优惯了，旁的什么贫穷与苦楚一概看不见。而小玉自幼是穷苦孩子出身，打记事便有怎么也忙不完的活，爹娘虽也疼爱她一些，到底只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女儿身，投在这一贫如洗的家等同于平白无故添上一张吃饭的嘴而已。及至后来有了弟弟，小玉的处境与地位直接不是一个一落千丈所能够形容得了的。
而毁了小玖的是一场飞来横祸，毁了小玉的却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在弟弟尚在襁褓之中，爹爹便下定了决心给弟弟最好的一切，这也是为了让自己在百年之后有一个指望与依靠。因而给小玉的，自然就是最差的了。
但是小玉没有说过一声委屈。
她一早洞察了一切，只是一直也不说，只当是自己可怜一下自己。
直至再也维持不住了为止……
当天恰逢弟弟满了周岁，一家高高兴兴的。而小玉的高兴只是浮于表面上的一层假象罢了，她在这一天作出一个决定：作为那孩子的姐姐，她将要亲手将他送上黄泉路，而后马上的追随他而去。
如今的世道苦不堪言，她已饱尝了许多苦楚。弟弟尚在襁褓不谙世事，爹娘便将他捧作掌心上的宝贝。现在可还好，一旦弟弟将来长大成人，当初种下的因就要收获现在的果了。与其让他往后活得这么辛苦，倒不如早早走了的好，将来投一个好胎，势必不用这么苦。
可是……在最为关键与重要的那一刻，她却选择了放弃。
至于原因……说来也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掐住他的脖子，忽然感受到了他的脉搏在我的手中有力地跳动。”当时，小玉真切知道了自己掐住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然后呢？你掐死他了吗？”问这话的是小玖。
小玉摇一摇头，眼底蕴藏了许多化不开的情绪：后悔、痛苦、惋惜、忧愁、无奈……
放过了弟弟的她没有逃得过良心的谴责。最终，她向爹娘主动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的，爹娘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爹的一句话等同于默许了她今后的自生自灭，小玉不吵也不闹，跪下了磕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路上，她遇见了姑姑——一个改变她一生的女人。
“小丫头，你可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小玉睁大了一双眼睛痴痴地看，“就能吃得饱饭吗？”
“当然。”
于是，小玉便跟姑姑走了。
那时的她只有六岁，并未随姑姑上过船，自然也就没有与小玖相识了。
而当自己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她却瞒了姑姑找见曾经的家，二话不说直接点上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当真是好的吗？”姑姑这么问过她，她的回答是笃定的：“自然是最好也不过的。”过了九年，弟弟果真不是什么善类，除去烧杀抢掠没有过，吃喝嫖赌是一个没落下，家里的那点积蓄早些年让他给败了个精光，而后欠下一屁股的债没法还上，不得已的四处东躲西藏起来，就这时候还没忘了伸手向年迈的父母要钱花。
如此便是活在了世上，与死又有何区别可言？
倒不如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也算多除去一个祸患。
其实，小玉也知道这事早该在十年之前便要做了，只是当时的自己狠不下心，一如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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