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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的烛火被吹熄，二人各自睡下。
窗外不时传来几声猫叫。
夜色渐浓，房里的呼吸声愈渐沉稳。
不知什么时辰，忽闻窗外一阵人声走动。凝神细听，甚至能听到兵器利刃交锋之声。
二人几乎是同时起身。
慌乱之中，程青仅仅披了一件外袍便拉开房门往外奔，紫暮紧随其后。
脚下如同踩了迅疾的风，一溜烟地一路顺着光亮和人声小跑，终于，来到了灯火如昼的前院厅堂。
明晃晃的烛光照亮惨寂的夜。
正中的高堂上，上官诗晏一脸郁色端坐其间。
两旁府衙矗立如同巍峨高山，每个人都是神情肃穆，下颔冷硬。
程青只略向堂下扫一眼，便眼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被按着跪倒在地上。
看那背影，是个身姿矫健的男人。
程青尤在打量那人，身旁却忽然气压一沉。程青扭头便看见若有所思的紫暮。
“跑那么急做什么？”见她看向他，紫暮微沉了眼角。
怎料程青却没有回应他的询问，她只是用一种极为吃惊的神情望着整洁得没有丝毫杂乱的自家夫郎道：“厉害了，这么慌乱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如此风度翩翩仪态万千。”
这句话说完，忽然闻的一声重重的惊堂木响。
吓得程青一个哆嗦差点脚软，一声怒喝却紧接而来：“堂下所跪何人！竟敢在本府的府衙中行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程青直接被吓得跌进了紫暮的怀里，后者倒也不介意，直接就势扶住了她。
刚刚站稳，就闻得一声冷冷的嗤笑：“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上官诗晏被堂下那青年冷硬的态度气得差点眉眼上翻，气晕过去。
颤着手扶住面前的公案桌，缓了缓，试图放软态度：“不管你有何冤屈，且慢慢道来，本府也好为你做主嘛。”
那黑衣人却是直接扭头冷哼，这一下连话都懒得回一句。
上官诗晏见此情此景，定然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禁不住就怒拍惊堂木：“好！让你倔！来人，押下去关起来！”
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将那黑衣男子押下去。
上官诗晏气得头疼，正揉着自己的眉心，一个青袍女官忽然紧张兮兮地跑上来，脚下生风，嘴里一连串地担忧道：“大人，大人，听说有人行刺，您没事吧？”
程青定睛一看，那女官正是上次呈递名帖时，传话让她面见上官诗晏的那个丫鬟，想必是上官诗晏的贴身女官。
上官诗晏本就烦躁，被女官一番咋咋呼呼的举动烦的更甚，一把推开那女官恼声道：“不是我遇刺，遇刺的是孙将军！”
“啊？”那女官面色更加紧张了，这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惨白着一张脸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上官诗晏忽然转过身来，将目光放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程青身上，火热的目光烫的程青不由地往紫暮怀里愈加靠了靠。
“别藏了，程生员。就你了，随本府一同去探望孙将军。”上官诗晏抬袖直指程青。
程青埋在紫暮胸前暗暗憋了一口气，一咬牙，只得从紫暮怀里钻出来，毕恭毕敬地作揖：“是，大人。”
君兰轩，回廊假山处，阑珊灯火映照一身单衣倚靠在廊柱上的孙香，莫名勾勒出几分落寞。
听见脚步声，孙香将目光从庭中兰花上转移，微勾嘴角瞧着愈走愈近的上官诗晏和程青二人，脸上露出几许兴味的笑：“怎么，上官大人这是亲自登门致歉来了？”
闻言，上官诗晏面上不由地一僵，但到底是自己的府衙护卫不力，让孙香在这儿住下的第一晚就受了惊，只得面色讪讪地回嘴：“是啊。还望孙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本府的怠慢之处才好。”
见上官诗晏如此别扭地致歉，孙香满不在乎地淡笑一声，用一种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面向上官诗晏道：“好了，你看看你这不情愿的别扭样，我看着就膈应。行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说着，一个利落的转身就要往房里走，未等她踏进门槛，就被上官诗晏蓦然叫住：“你当真没事？”
“废话，我要真有事还能站在这儿看你这副别别扭扭的娘们样！”
“你！”上官诗晏当即一噎，怒然甩袖：“罢了罢了，我真是想多了才会觉得你这冷心冷肺的会因此情绪低落！程青青，我们走！”
程青在一边呆滞许久，忽然被直呼大名，吓得心肝都颤了颤，随即便要跟着上官诗晏离去，却在转身时被一声清凌凌的女声叫住：“那个叫程青青的，你留下。”
“啊？”程青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地回身向孙香求证，却只见后者挑一挑眉，加重语气道：“说的就是你，留下来，陪陪本将军。”
“这……”程青为难得紧，一个劲地扯着身后上官诗晏的袖子，奈何手中的袖子无情地被扯了去，上官诗晏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孙将军都点名了，程青青，你就暂且留下来陪陪她吧，免得她今夜伤春悲秋，孤枕难眠。”
诶？
程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想要回身死死扯住上官诗晏，后者却大步流星地直接走出了几丈远。程青犹豫许久，缓缓地，小幅度地移动脚下的步子，却在抬腿时直接被人从身后拎着衣领提进了房。
连呼救都来不及，木门已经吱呀阖上并且利落地落了锁。
荧荧烛光下，一身睡前装束的孙香好整以暇地望着傻站在门口的程青，俊秀的眉冲着程青就是一挑：“怎么？想跑？”
“没……没有。”程青低头嗫喏道。
“哦，那就是想留下来陪我咯。”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喂！
事已至此，程青也没了别的法子，既来之则安之，径自走到桌边，挑了孙香对面的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待喝时，却被孙香喝止：“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还有，你在我房中喝我的茶，就不怕我在里面下了药吗？”
“茶里不可能有药。”程青忽然抬头，认真凝神望向孙香道：“除非将军想在明日就听到大街上新的茶余饭后之谈，说女生员在孙将军的房里出了事。”
“呵。”孙香无奈地摇头一笑：“还有点儿小聪明。”
“难怪那说没两句就跳脚的家伙会对你有所青睐。”
说没两句就跳脚？
程青联想了一番上官诗晏在孙香面前化身遇火即燃的鞭炮样，不禁失笑。
这形容倒是很贴切。
见她失笑，孙香不免好奇发问：“你在笑什么？”
“在笑巡抚大人和孙将军。”程青顺口便答，“明明是再了解不过彼此的人，偏偏一见面就喜欢互呛。”
“你……你懂什么！”孙香忽然抬高音量喊了句，随即两颊泛起几抹可疑的红色，神色也不若方才镇定，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清嗓子，一脸傲娇道：“本将军才不屑同那家伙互掐，幼不幼稚。”
程青见状，禁不住又是一笑，被孙香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打断：“笑笑笑，不许笑，你再笑本将军就打你了啊，你别以为本将军不打女人，我……”
孙香恼得又要一巴掌拍在桌上，却忽然闻得几声木门扣响声。
蓦地，二人俱是一愣。
愣怔间，木门又被扣响，并且传来一声清清冷冷，辨不清情绪的男声：“孙将军，夜已深了，我家夫人是有家室的人，不宜在将军的房中逗留太久，还请将军……”
“好了好了。”孙香蓦地拉开房门，看见清贵玉立在门口的紫暮时，不由地讥讽了一句：“男人都是这样，春闺寂寞夜不能寐，离了自家夫人一刻就要死要活的寻了来，真是累赘！”
紫暮也不理她，冷冷觑了她一眼，便眼神似小刀似的嗖嗖射向房内的程青，面容掩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只有声音冷沉的可怕：“还不过来？”
程青哪里还敢再磨蹭，几乎是扑进紫暮的怀里，环着他就抬头问：“你生气啦？”
声音糯糯的，笑容讨好的，动作小心翼翼的。
孙香被这样的场景扎得眼睛疼，当下就摔上了门，眼不见为净。
程青也不在意背后砰地一声门响，只乖乖从紫暮怀里站出来，又讨好地去拉他常年冰冷的手，心疼地凑在嘴边哈哈热气，“走吧，咱们快些回去歇息，你瞧你，手都凉成这样了，一定很冷吧。”
下一瞬，嘴边的手就淡淡地抽离开，程青手中蓦地一空，神色不由一僵：“紫暮？”
后者也不搭理她，只提着灯笼转身就走。
开始时脚步迅疾，后来，又忽然慢慢地减缓了步子。
此情此景，程青哪里还敢怠慢，只急急地小跑着赶上去，腆着脸又去拉紫暮袖袍下的另一只手。
紫暮抽离，她继续拉，抽离，拉，抽离，拉……
终于，程青牢牢地将整个手臂都扯过来丝丝抱住，那臂膀僵了僵，终究没有再动。
程青不由地得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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