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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抱着被子坐起来，就被人揽着肩压了回去。
“大早上的，夫人又在胡闹些什么？”
“我没有胡闹！”程青踢踢被角，以示不满。
紫暮眯着眼摩挲着给她盖好薄被，将她的头揉进怀里，“嗯。”
“嗯什么嗯，我要起床，你快放开我。”程青愤愤去拨紫暮的手。
“今日无事，夫人可再睡会儿。”紫暮又将被角掩了掩，“夫人不是最爱睡了吗？”
“现在不喜欢了。”程青刻意咬牙，像是要着重强调什么，又狠狠补了句：“再怎么喜欢也只是从前罢了，从今天起，我程青青要开始不一样的生活。”
“不一样的生活？”紫暮蓦然睁眼，直愣愣望向她，“譬如？”
“譬如休了你。”程青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
紫暮蓦然沉脸：“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准。”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夫郎。”
“哦，很遗憾地通知你，很快就不是了。”程青耸耸肩，无所谓地道。
紫暮受伤了，且伤的不轻，这是程青上了饭桌后才察觉到的。
也不知是怎么的，昨夜明明还身姿矫健地同她抢被子，今早就手抖的连筷子也拿不稳。
一口汤在手中抖啊抖，愣是没能成功送进喉。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不忍直视。
终于，饭桌上的孙香率先看不下去了，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不耐地对程青道：“程青青，你家夫郎手受伤了，你就不能照料照料？”
“不了，我们很快就要和离了。”程青淡定泯一口汤，眼皮也未抬一下。
“砰——”汤碗打翻的声音。
程青抬眼，见到一桌子的人都打翻了身前的汤碗，不由地一皱眉，“怎么？这个消息这么让你们震惊？”
“何止是震惊啊。”孙香撇撇嘴命人擦拭桌上的污渍，“简直是不可思议。”
“够了。”紫暮忽然开口了，定定地望向程青，清冷的眼里情绪意味不明，只有绷紧的下颚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波纹和激荡。
“任凭夫人做主，只要夫人高兴，足矣。”
言罢，甩袖起身，片刻不留，转身即走。
程青也来了气，愤愤站起身，抬高音量，活像一个同大人赌气的小蛮孩，“好啊，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写离书，咱们今天就和离了算了，你也不用同我回程家村了，这顿饭以后，我们就此别过。”
一撩帐帘，愤愤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一进帐子就开始研磨书写，一笔一划，边写边掉泪，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一片，却清晰地映出紫暮督促她背书的那些日子。
那个时候，他给她讲应试的题策，从身后覆住她的手盖在书页上，掌心是墨香点点的书页，手背是他凉凉的手心，还以为自己摊开手，就能握住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却不再需要她，狠狠地要抛下她。
从今往后，不管她遇上什么样的难题，碰上多么委屈难平的事，遭到怎样难缠的人的纠缠和陷害，都不会再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个安定的拥抱。
一滴泪落在纸页上，顷刻便晕湿了纸背，方才写好的墨字全被冲刷成一片狼藉。程青气上加气，委屈至极，泪水滚落得愈发厉害。
抬起手，刚想要囫囵将泪水抹在袖子上，就被一只手当空拦下。
紫暮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将刚刚拧干了的湿帕子轻覆在她脸上，仔仔细细一番描摹，终于擦干净那张哭花了的泪脸，不由地叹气道：“真不知道你在赌什么气，还总气哭自己。”
“你当然不会知道。”程青拍掉他的手，红着眼睛控诉道：“你又不喜欢我，当然不会关心我，不关心我，哪里知道我为何生气。”
“这是什么话？”紫暮也沉声，“我若不在意你，现在就不会这般待你。”
“可你不喜欢我。”程青不依不饶。
“……”
气氛瞬间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好久，紫暮才站起身，拿着帕子走出帐篷，“我去洗帕子，你好好休息。”
程青自嘲笑笑，果然，不管她如何胡闹，紫暮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连点个头哄哄她都不肯。
程青，你当真是活的十分狼狈了。
正胡思乱想着，帘子忽然掀开，露出紫暮逆光站立的身影，那身影踟蹰了下，才开口道：“程青，我们试试。”
话完，头也不回地又出了帐篷。
程青却是彻底僵在了原地。
试试？试什么？
没等程青先想明白紫暮同她试什么，那厢孙香已经整顿人马开始上路了。
听闻程青也是要进京，孙香索性邀请程青一道进京，按照孙香的原话是：
“程青青，像你这样的，遇上个刺杀什么就连自己的夫郎都弄丢了，很难保证你接下来的行程不会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啊。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姐姐罩着你。怎么说我帐下也有些人马，保护你也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孙香都已经这样说了，程青自然不会拒绝，她正愁着该如何解决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呢，有孙香同行，想必之后进京的路途将会十分顺畅。
唯一令她不安的，是紫暮性情大变。
之所以说是大变，纯粹是因为，现在的他，同以前的他，简直是两种极端啊。
之前连同睡一张榻都不肯，现在日日同她睡在一张榻上不说，还十分自然地将她环在胸前，每每都让程青觉得……他在抱孩子……
于是这一晚，程青终于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回。
待到马车停靠野外，所有的人事都安顿下来之后，程青主动钻进了被窝，主动揽上了紫暮的腰间，将头埋进紫暮的胸前时，多了几分温暖，可是脸也早已红透了一片。
程青连头也不敢抬，只躲进被子里死死埋在紫暮胸前，要不是被紫暮拎兔子一样地拎出来，她估计要闷死在被窝里。
被拎出来的程兔子满面潮红，气喘吁吁，望向紫暮的双眼含羞带怯，秋水含波，粉唇轻咬，带着淡淡的纯情和懵懂，怎么看怎么诱人。
紫暮登时就心慌意乱地错开了眼，干咳几声，一本正经道：“要睡就好好睡，别把头埋在被窝里埋得太死了，小心喘不过气。”
程青睡得迷迷糊糊被挖起来，此刻大脑有着明显的迟钝，只呆愣愣地点头，乖乖应答：“哦，好！”
紫暮见状不由被逗笑，揉揉她柔顺披散的乌润润的发，浅笑道：“好乖。”
蓦地，程青鼻子一酸，又要掉泪，吓得紫暮赶紧一把揽进怀里，温柔诱哄，“又怎么了？”
“你好久没有跟我这样说过话了。”程青扁嘴，“自从离了程家村，你就再也没有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过话了。”
紫暮汗颜：“你喜欢我这样跟你讲话？”
“嗯！”程青用力点头，忙不迭地应道：“很温柔。”
“那我以后都这样跟你讲话。”紫暮嘴角轻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一直蔓延到嘴角，“好不好？”
“好！”程青破涕为笑。
紫暮忍不住又探手摸头，淡淡夸奖，“好乖。”
这边浓情蜜意着，车厢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声。
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在了树干上，惊雷似地炸响在程青耳边，吓得程青一个哆嗦，幸得紫暮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才没让她跌下床榻。
二人掀开车帘走下车去，刚刚站稳，就听到铁弈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声：“妖女，你又是做什么？”
“不好意思啊，刚刚打的太尽兴了，一时之间，忘了分寸，下手重了点，你多包涵，多包涵。”孙香挠挠头，走过去对跌落在地上的铁弈伸出手，“来，我拉你起来。”
铁弈冷冷觑她一眼，冷眼无视掉她的手，自己撑着长剑从地上爬起来。
刚刚爬起来，腿窝处就是一软，直接让他跪倒在地，这下，他的脸彻底青了，“妖女，你又做了什么？”
“不……不好意思啊，忘了跟你说了，刚刚打你的时候，不小心习惯性地撒了迷药了。你放心，不多，顶多半个时辰就解了，只是你刚刚用了很深的内力，一下子将迷药吸收了个干净，这会儿才会一下子力不从心。”
“……”铁弈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这下子，连妖女都不想叫了，只把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地来了一句：“你走。”
孙香嘿一声在他身旁坐下，戳戳他的臂膀，“别介啊，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这是小事吗？”铁弈睁开眼犯了一个大白眼，“你赶紧走，不然我控制不住我的剑。”
程青蓦地笑出了声。
铁弈和孙香同时回头，看见不知看了多久热闹的程青和紫暮，两人面上都浮现出了几许不自然。
孙香倒没什么，她向来脸皮厚。
铁弈却是眼神闪烁，尤其在目及紫暮一双若有所思的眼时，更加显得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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