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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香远远瞧了会儿，想到程青在御史阁当差一事，便缓缓走近了，负手道：“做什么？”
那女衙役忽闻一声中气十足的女音，下意识地转头半跪在地，“孙将军，叨扰了。程大人让小的来找大人帮个忙，故而斗胆来府上冒犯。”
孙香蹙眉，“程青青？”
那女衙役不敢直呼程青的名讳，便只得继续恳求道：“程大人道此事十万火急，事关人命的事，需要孙将军全力配合。”
这一下，孙香立刻白了脸：“出了何事？”
女衙役毕恭毕敬道：“今早有两位失了儿子女儿的夫人来报案。按理说，本该立刻派人去寻，可是程大人刚刚发令，便被思月大人拦下了。思月大人不许程大人派人去寻，只自己升堂审案，断定此事非歹人所害，而是两位夫人家中的孩儿有前世今生的夙愿未果，因而一同暗暗私奔定下良缘，二位夫人不该忧虑干涉。”
“岂有此理！”孙香听闻此言，急得直跺脚，“思月这不是荒唐吗？”
言罢，立刻向管事的道：“快去找几个人，出去寻一寻。”
话完，又向自己身后的侍卫道：“你们也立刻跟着本将军出去寻人。”
言罢，立刻回身，翻身上马，勒住马头睥睨女衙役一眼，“你且回去告诉你家程大人，让她不必忧心，本将军已经带人去寻了。让她得空给两张画像，也让我们寻起来更方便。”
女衙役满口应下，孙香一扬马鞭，领着一支人便冲上了街。
冲向城门时，一辆大红锦绒轿子迎面而来，瞧见轿帘边晃荡的“季”字，孙香当即勒住马头，领着身后的队伍绕到了道路边。
然而已经晚了，那大红轿子入了城门并没有直接路过，反而直直当当停在了孙香的马队前。
孙香眉心一跳，果见那轿帘悠悠一掀，人影未露，一道熟悉的声音抢先而出：“孙将军好雅兴，秋日正好，这是要领着人出城纵马么？”
孙香默不作声，只在心里焦急地思虑该如何糊弄过去，怀玉便直接从轿中弯身出来，大红官服映照在灿然阳光下，晃得孙香心慌慌。
干咳一声，孙香迫使自己镇定上前，呵呵笑道：“原来是怀相国，怀相国公务繁忙，怎么也有空出城啊？”
怀玉噙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孙将军要出城？”
完了完了，这声孙将军叫的如此冷硬，想来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孙香心里一寒。
正琢磨该如何回应，便听怀玉森森道：“孙将军，凤宫境地不许聚众策马，你是知还是不知？”
孙香心里咯噔一下，她倒还真是忘了京都这个怪癖了。
向来在边境之地大漠黄沙中跑马跑惯了，再加上今日委实是急了，一时间领着人马上街，早已将京都不许聚众策马这条规定给忘了。
孙香挠挠头，打着哈哈道：“我这不是忘了吗？怀相国，你就看在我刚刚换防回京的份上，容了我这一回？啊？”
怀玉冲她弯弯嘴角，孙香也跟着弯弯嘴角，心里一块大石刚刚落地，就闻得怀玉冷声道：“来人啊，全部带走！”
孙香一脸懵逼：“诶？”
怀玉气哼哼回府，孙香仍旧跟在身后不停讨饶：“我说坏书袋子，大街上我是给你面子不跟你横，你还来劲了啊？这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将士，你说抓就抓，我不要面子的啊？”
怀玉顿住脚，冷冷看她一眼：“你还要面子？”
孙香啧一声，“我当然要面子了，你不知道丢什么不能丢面子吗？”
说着，又追上疾步而行的怀玉，不停地叨叨道：“你还不快让人把我的姐姐妹妹们给放了啊？”
姐姐妹妹们，指的是孙香的人马。
这么些年，孙香靠着个人力量撑起整个军队来，除了威武杀敌的风姿，还有她待部下的真心实意，平日里管下面的人都是姐姐妹妹地甜甜地叫唤，让女兵们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行军打仗。
这一点，怀玉是知道的，此刻却也忍不住嘲讽，“那不如本相劳驾人再将孙将军关进去，以解你们姐妹的相思之苦？”
孙香嘿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啊？我是真的有急事，才贸然带着马队上街，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他们啊。”
怀玉咬着唇拧眉想了阵，最后朝门外比了比手，孙香立刻一喜，“你这是要亲自带我去牢房放了她们？”
怀玉一双眉拧得更紧，“你出去。”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来将孙香拖出门去，孙香挣扎了一番，终究抵不过几个壮士的力道，被生生拖出了厅堂。
遥遥地，还能听见孙香垂死挣扎：“坏书袋子，你赶紧把我的人放了，我是真有急事啊！”
怀玉冷笑一声，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红影，怀玉抿唇，抬眼，险些被妩夭凑近的那张芙蓉面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死死扶住木椅的扶手，怀玉恶狠狠瞪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哎呀，相国大人这可问到点子上了！”妩夭故作惊讶捂口状，绕到怀玉的椅背后，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转眼就攀上了怀玉的肩，然而刚刚想要转移到肩窝处，就被怀玉擒住手腕一截，冷声道：“你又想掀什么风浪？”
妩夭一双桃花眼魅意都勾到了眼角，却生生凝滞了，眼底眸色深深，伏低身子凑到怀玉的脖颈处舔了舔，口吐幽兰般：“大人这是什么话，妩夭不过是许久未见大人，思念成疾，想来见大人一面罢了，要知道，掀风作浪这种事，妩夭是向来做不来的啊。”
言语之中，尽显哀怨，倒让怀玉疑心自己是真的错怪了他了，然而片刻之后，怀玉便狠狠甩走手中的玉腕，咬牙道：“祸水！还不赶紧滚远一点。再让本相见到你，可别怨本相心狠手辣！”
妩夭被掀翻在了桌案边，一时不察，腰尾骨直直撞上了桌案一角，此刻疼得脸都煞白一片，却仍旧妩媚道：“相国大人这是过河拆桥，不要妩夭了？妩夭自知命贱，比不得大人身份尊贵，妩夭……”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砰地一声跌在地上。
怀玉听到身后一声轰响，吓得当即调转了头，目及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妩夭时，讥讽的笑仍挂在嘴角，冷冷道：“喂！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叫人扔你出去你信不信？”
然而躺在地上的躯体纹丝不动。
怀玉不耐烦地走过去掀了掀，妩夭被掀翻了身子，一张脸显露在怀玉眼前，轻薄的嘴角已经挂上了一缕血丝……
怀玉当即一愣。
孙香空手回了府，家中奴仆见自家主子黑着一张脸进门，都不敢擅自接近。
反倒是等在府中的程青望眼欲穿地扑了上去，“孙将军，如何了？人都寻到了吗？”一张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孙香正在气头上，见了程青没好气道：“寻个奶奶！刚刚到了城门，还没下令封锁城门呢，就被坏书袋子给截胡了！”
“啊？”程青不解，坏书袋子是何物？
孙香知她不懂，不耐烦地补充道：“带去的人被怀玉那家伙截了，说不许在京都聚众纵马！奶奶的，我哪里是要纵马，我分明是忙着惩奸除恶！可怀玉那家伙根本不听我的，死活要把我的人我的马通通关了起来，现在好了，我还得腆着脸去求凤后，让她老人家给个恩准，放了我的人马。”
程青没想到等来这样的消息，当即苦了脸，“这……这可如何是好？救人的事哪里禁得住耽搁啊？”
孙香人马具失，此刻连带着胸腔里的那股浩然正气也荡然无存，只愤愤道：“我不管了，人马具空，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空去救旁人，先救了我自己的人就不错了。”
程青知道这事的确叨扰了孙香，愧疚不已，“孙将军，此事的确是程青考虑不周，孙将军要是想问罪于程青，程青一概担了。”
语罢，对着孙香就是一揖。
孙香冷笑一声，“你倒是有担当。”
程青仍旧揖着不敢动，孙香看了心烦，“行了行了，没事就赶紧撤，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程青诚惶诚恐地推了出去。
只退到长廊才缓缓站稳身子，然而迈步走开时，脚下却禁不住一软，眼看着就要直直摔下台阶，一只手从侧旁迅速擒住了她的手臂，程青恍惚抬头，便见到紫暮一脸责备：“出了什么事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路都不好好走了？”
程青心里委屈，一下扑上去吊住紫暮的脖颈，声音哽咽，“紫暮，我这个提刑官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紫暮拍拍她的头，将她的手从脖颈上移下来转移到手心里牢牢握住，抚慰道：“别急，跟我来。”
程青脑子仍旧一片懵，任由紫暮拉着她，一路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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