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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在程青进京赶考半月后，程大娘独自外出时被人杀害在去往村口的一条小径上，那处本就人烟稀少，事发时又正值黎明时分，人证更是难以寻觅，所以凶手至今不曾落网。
有好心的邻里帮忙去县里报官，却连县女官的面也不曾见到，只得将此事报给了县衙身旁的贴身女官，然而状词呈递上去三五日，也不见县衙派人来探查。
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前去打探，哪知连县衙的门都没能进，直接被守门的衙役赶走。县衙身旁的贴身女官自衙门里出来，趾高气扬地数落一通，最后扔下一句：“再为这样的小事来叨扰我们大人，直接乱棍打死！”
邻里本是热心，哪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唉声叹气地回到程家村，再也不提去县衙的事。于是，大家伙商量着，只得筹资集力将程大娘殓了，就埋在后山程家村的专属坟地里。
按照程家村的户头算，正是第一百三十二块木牌。有其他程家村已逝邻里作陪，程大娘也不算作是孤魂野鬼。
只是邻里之间茶余饭后谈起便不禁愤然，气程青青一个独女外出那么久也不给家里寄封书信，也不知在何处落脚安顿，以至于连程大娘的头七都只能由乡里轮流守候，而真正该磕头点香的人却不见踪影。
是以程青一回到程家村，邻里瞧见时本是热情相待，而后一回味各种滋味又对程青冷了脸。在他们心里，只当程青青是进了京城当了大官，便不再稀罕家中贫贱娘，也不愿再回程家村受苦受穷的了。
哪知当乡邻们都下定决心再不提程青青这个人时，她却同自己的夫郎一同回来了。且当时正下着绵绵细雨，二人冒雨赶回来，想必也是思家心切。
以至于后来程青哭着挨家挨户询问程大娘的下落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将程大娘遇害的消息说出来。而程青青，也由最初的震惊和悲痛转化为平静和镇定。
她立在程大娘的坟前，擦掉最后一滴泪，呆呆地伫立着，不多时便坚定地开口道：“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来给你磕头认错。我绝不能忍受他当日对你痛下杀手，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亲自将他惩处，让你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说到最后，鼻头一酸，又是一阵哽咽，渐渐地化作低低的呜咽，最后终于变作抽泣，“阿娘，都是我不好，我就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如果当初我没有进京，而是陪在你身边，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我会很乖，我会好好卖烧饼赚钱养家，再也不惹你生气，不会任性不会冲动不会闯祸，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程青忽然双手捂脸，泪痕自指间滑落，沙哑的嗓子如同磨砂，“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淅淅沥沥的雨声洗涤下，静夜无声，只有程青止不住的呢喃絮语。
终于，紫暮伸手攀上了程青的肩，揽着她入怀，“斯人已逝，幽思长存。程大娘如果还在，绝不愿意看着你整日以泪洗面。程青，事到如今，节哀顺变，悲以明志。”
“你不是要找出杀害程大娘的凶手么？”
紫暮冷静地分析，适时地提醒。点到即止。
对！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徒劳地哭鼻子，而是立马开始搜集证据找出凶手，只有这样才能还程大娘一个公道！
程青突地醒悟，立马红着眼眶强令自己振作，抬手囫囵擦擦眼泪，也不管哭肿了的眼睛，只转向紫暮，圆睁睁的双目里尽是悲愤和坚毅：“明日我们就去县衙，我一定要为阿娘讨回公道！”
紫暮眼底有欣慰的神色化开，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晰的肯定，“这才是我认识的程青。”
不论发生多大的事，即便是天塌下来也罢，终是能在哭过痛过以后，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继续向前，不论前方道路有多凶险，眼里都会有令人震撼的坚毅。
——
“程家村程青，望苏盈袖苏大人伸冤！”
“程家村程青，望苏盈袖苏大人伸冤！”
“程家村程青，望苏盈袖苏大人伸冤！”
县衙的朱红大门前，程青一边敲打着鸣冤鼓，一边高声呼冤。
奈何那朱门紧闭，丝毫没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星野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向紫暮怨道：“夫人为何不直接亮出身份来？这县衙一看就是玩忽职守，官架子大得很。要是夫人亮出她京都提刑官的身份，谅他们也不敢如此怠慢！”
紫暮却是不语，只静静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程青击鼓鸣冤。
程青也好似跟那张大鼓来了劲，越击越用力，越击越迅速，整座大鼓抖动似筛糠。
终于，那朱红大门轰然而开，一个女官骂骂咧咧地从门缝里挤出来，见到程青便开始骂：“什么人，也敢在县衙门前放肆！”
程青也不恼，只定定重复：“程家村程青，望苏盈袖苏大人伸冤！”
“哟，想见我们大人？”那女官晃晃悠悠地走来，上下打量了程青一番，伸出手去，言语极尽散漫懈怠之意，“交了入门费，我自然会领你去见大人。”
程青的眸光瞬间沉下，她死死盯住眼前吊儿郎当的女官，一字一句问：“不知大人是？”
女官很是得意，“我便是苏大人的贴身女官，怎么，有何不妥么？”
一听贴身女官四字，程青立马怒火中烧，她很是阴冷的笑了下，而后步步逼近那女官，“贴身女官？既然是苏大人的贴身女官，还敢公然搜刮民脂民膏，当真是胆大包天！”
“你……你是何人！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那女官显然被程青吓得不轻，然而仍旧想要显示威严，却不想直接被程青抓住了臂膀，一把拉近，“我是谁！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京都监察御史程青！”
一枚金黄云纹的官衔牌上赫然印着御史阁的字样。
女官啊地一声跌在地上，摸爬着去抱程青的腿，被程青一脚踹开，“离我远点！”
女官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就要进门去禀报，却被程青一把揪住衣领，一路拉着进门去，“速速带我去找你家大人，至于你，我自然有账要同你算！”
一路绕过中庭，才进门厅，一身红色官袍的苏盈袖立刻冲了出来，“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在县衙闹事！”
话音刚落，便撞见拎着女官朝自己迅速逼近的程青，霎时僵在了原地，半张了微愕的口，“程……程青青？”
程青冷哼一声，拎着女官便朝苏盈袖怀里一推搡，“程某已在京都御史阁任职，论官阶，苏大人还是称我一声大人为妙！”
苏盈袖当即脸色煞白。程青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上门来，且气势汹汹毫不忌讳，摆明了是要同她算账来了！
然而几经宦海沉浮，苏盈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强做笑脸，“程大人。不知程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何事？”程青彻底压低了嘴角，步步逼近，眼里似要喷出火来灼烧尽眼前的一切，“你还有胆子问我何事？你做过什么亏心事难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程大人这话可就严重了。苏某一介父母官，哪敢做什么亏心事，那不是天打雷劈吗？”苏盈袖老油条一个，应对之词丝毫不乱。面对程青的盘问指责也是全然没有不打自招的打算。
“苏盈袖！”程青彻底爆发了，“你要同我打马虎眼是吗？好！那我现在就以京都监察御史的身份，对你彻查！”
“程大人！”苏盈袖也抬高了音量，甚至慢悠悠拍拍自己的衣袖，再抬头间满是鄙夷和轻蔑之意，“程大人贵为京都监察御史，要对苏某彻查是理所应当的事，苏某自然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程大人，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程大人口口声声说要彻查苏某，那么敢问程大人，有关苏某的罪证现在何处啊？还是说，程大人您说了这么多，不过是道听途书，空穴来风？”
“你！”程青气结。一口怒气闷在胸口，一时间竟缓不过来，激得她猛地身子朝后一仰。幸亏紫暮出手将她揽在怀里，才没有晕在地上。
“苏大人。”紫暮清清淡淡的嗓音依然如旧，却也不免带了几分彻骨的寒意，“苏大人对朝廷律法似乎很是熟稔？那么苏大人可得记仔细了，这朝廷律法纷繁复杂，今时今日更是全面详尽，大人可得仔细自省，这律法上可有提及苏大人的地方。免得一语成谶啊。”
话完，揽着程青便往外走。也不顾苏盈袖僵立原地，呆若木鸡的模样。
“紫暮。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程青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连给娘出气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做到，娘一定失望极了。”
“不，你做得很好。”紫暮照例抚了抚她的头，耐心哄道：“只是我们要先搜集到证据，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这才叫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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