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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隆万之变 > 165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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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试考场的规矩,包括考题,都和乡试如出一辙,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临考前几天,魏广德又去北京城附近的大寺庙、道观跑了一趟,求个心安。

    不打听不知道,北京城什么多,寺庙道观那是真的多,单靠双手双脚根本数不过来。

    与此同时,被嘉靖皇帝钦点的大总裁,礼部选任的十八房同考官,以及监试官、提调官、印卷官、收掌试卷官、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巡绰监门官、供给官统共五十六人全部进入贡院待考。

    二月的天气,气温并没有比之前回升多少,魏广德在冰冷的考棚了熬了六个晚上,总算是活着走出来了。

    这些年的打拳锻炼,倒是让他身子骨比其他举子强上不少,不像会馆里有几位,最后一场都是发着高烧进的贡院,也是拼了。

    十七日众举子出场后,整个九江会馆的气氛就不怎么好。

    不仅是举子们在贡院里遭了罪,出来就病倒了五个,现在还趟床上没起来。

    会试发榜可比乡试要早,别看开考时间都是一样的,可是在二月底前就要出结果,奏请天子发榜。

    就是在紧张而凝重的氛围中,当时间来到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的时候,会馆的气氛就更加压抑了。

    因为在这一天,各房同考官和主考官齐聚一堂,从第十九名起——即各房的第二名——将试卷号码填入草榜中。

    草榜上填的只有考卷的号码,可对应不到人名。

    填好后放让外廉官将这些号码对应的原本墨卷送进,然后再锁起门来,将朱卷和墨卷一一对号,经查无误,则将朱卷和墨卷捆起封存储于堂中,待明日正式填榜。

    在这个时候,其实考生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因为哪些人会上榜,哪些人会落榜,在这一天后就被确定下来,第二天正式的填榜反而意义不大。

    时间悄然来到了二月二十七日,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中午在大堂吃饭的时候,魏广德就听到有九江举子说道:“今天会试榜单出来了,礼部已经奏报天子,按最低数量取,三百个名额,应该这两天就要放榜。”

    话传进魏广德的耳朵里,魏广德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是什么心理

    很快,也就是两天时间,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说话的人魏广德认识,叫王佳士,嘉靖二十五年的举人,已经连续考了三场会试了,现在是第四次参加会试。

    人已经过了四十,按现在的说法,要是这次再考不上,估计他也不会参加三十八的会试了,怕是只能走吏部授官这条路。

    这两年和在京的江西籍官员走动比较多,怕是也在为此做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魏广德和他说的话还算多,因为他也是彭泽人,这会儿正坐在对面桌和其他举子闲聊他了解到的这次会试的信息。

    “这些日子也不见那些老乡送东西来了。”

    劳堪这会儿边吃饭边说道。

    九江会馆,自然就是九江及下面几个县的商人凑钱开办起来的,招待来京的老家人,当然平日也开门做生意,只是在会试年才会专门腾空服务于老家的举人们。

    从正月起,在京的九江商人都隔三差五来这里一次,每次都会带上不少东西。

    其实魏广德他们住在这里,除了下人的房间外,他们自己的房钱、饭钱都是免费的,因为每到会试年,商人们捐助的银钱就要多一些。

    或许是知道,等待会试结果这段时间是最折磨人的,所以他们也没有这档口上门。

    “二十九吧,到时候他们肯定来,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放榜。”

    夏可范开口说道,他都考了两次了,这是第三次,经验自然要多些。

    “后天,还要再被折磨两天。”

    劳堪叹气道。

    “要是舍得花银子,据说找到贡院里办差的人,有机会在明日知道自己上没上榜,不过只是听说,太没见识过。”

    夏可范也是摇头叹气。

    “听天由命,想那么多干嘛,一会儿回去继续开战。”

    魏广德心里叹已经落定,只等大总裁填榜。

    大总裁填榜的时候,也就是贡院里的人往外传递消息的时候。

    往往,这些人都是贡院里打杂的,平日里薪水很少,也就是靠着这会试能够捞一笔钱养家糊口,所以官员们对下面这些书吏办的这些事儿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九江府的举子们全部都出来了,之前病倒下的几位也已经痊愈,只是有些体虚,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坐到了大堂上,旁边两桌是九江府在京商人,他们的嗅觉也是灵敏的,大家都按惯例来。

    一旦有举子得到喜报,这些商人就会送上礼物恭喜上榜。

    走到这一步的举子,其实已经不能说是举子了,而是进士,因为殿试是不刷人的,只是比排名。

    但是不管排名高低,都是官身,都能够做官。

    在这个世道里,商人们需要依附于官员,那怕补依附,那也得处好关系不是。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话可是很有道理的。

    九江府一众举子这会儿都是悠闲的喝着茶,虽然经历过乡试捷报的考验,可是在这一刻,魏广德还是注意到不少人偶尔端茶杯的手也是微微发颤。

    腊月二十九江西会馆酒宴上,当时曾有人邀约江西举子汇聚到江西会馆等候捷报,不过被不少地方举子拒绝了。

    不止是因为举子太多,而且江西考生上榜的分部也非常不均匀,九江府考生历来都在江西各府中排名中下,自然不愿意去那里。

    也就是吉安、南昌等进士较多的府县考生存在攀比之心,相约去了江西会馆等候捷报。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锣鼓唢呐声,听上去非常喜庆,这就是一队报子得到了会试消息,给考生送喜报来了。

    不过那队人走的近了,慢慢又走的远了。

    其实,对于这里坐着的举子来说,名次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上榜,只要在榜上,自己的寒窗苦读就没有白费。

    九江会馆的周围,还分布这许多的会馆,自然不多时又有锣鼓唢呐声响起,这次听上去,这队人没有在前面街口转弯,而是直接一路吹打着过来了。

    不止是魏广德,此时一屋子举人们双手握紧,双脚十只脚趾都已经用力牢牢抓住地面,只感觉心脏怦怦直跳。

    当然,其他人现在的状态那只是魏广德猜测的,因为他此时就是这样。

    当报喜的队伍走到九江会馆大门外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旁边两桌商人和店里的人,所有的目光都朝向大门口张望。

    可惜,那队报喜的队伍没有在门前停留,继续往前去了。

    “会试报喜也是从最后往前报吗?”

    魏广德这会儿开口问道,他们这桌坐的不仅有劳堪、沈良栋,还有朱世隆、张科这些上届乡试的举子,夏可范、陈忠烈两个二十八年乡试的举子也坐在这里。

    “往年是这样。”

    说话的是陈忠烈,四十多岁的人了,是正月里才赶到的京城,想来一路也是遭了老罪了。

    魏广德他们走的早,来的一路上还没怎么被冻着,只是车队过了山东才感受到北地的严寒。

    陈忠烈走的晚,自然是一路顶风冒雪来的。

    好了,魏广德心里哀叹一声。

    如果这报喜的队伍前面没自己的喜报,那,好像自己就只能真的等嘉靖三十八年的会试了。

    又是三年时光,也难怪陈子昂在科举失利后,会写下那首《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诗人对人生短暂的感喟,用词大气豪迈,却带着满满的悲壮。

    在这个时候,魏广德肯定不会念出这段煞风景的诗词,太特么不吉利了。

    现在榜单未见,上面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就算要幽叹一声前途渺茫,三年之后又是三年,青春岁月蹉跎,那也得等明天吧。

    不过想到《登幽州台歌》,魏广德不觉轻声念出《楚辞远游篇》中那句,和此诗开篇相近的那段: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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