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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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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喜欢听陈瑞的歌曲,声音沙哑中透着无限的伤悲,最喜欢她的那首《白狐》,唱尽了心酸和孤独。

    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却千年孤独;

    一只守候千年的狐,千年守候却千年无助。

    她问,滚滚红尘里究竟是谁种下了爱的蛊;

    她问,茫茫人海中究竟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趴在窗前,裹着白色绒毛睡衣,如一只白狐,眼睛看着月光,静静地流泪。

    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和他离别的那一刻。

    那一刻,卷进了我所有的悲怆,冻僵了我所有的清泪。

    早上十点,我准时地坐在车子里,叶铭辛随后而到,他今天去掉了惯常的蓝色,竟然穿上了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白色的羊绒衫,系着灰色的羊绒围巾,全套羊绒,给人一种稳重的同时又看着暖洋洋的。

    他上了车子,坐在我的旁边,没有用他开口,丰安就启动了车子。

    路上,他双手搭在膝上,闭目养神,眉宇间透着疲劳。

    我一直看着窗外,心里酸涩无比。

    为什么非得要这样的结局,我好不甘心,我真地想问他,他的世界究竟有多小,小到竟然容不下我这个人。

    到底,是出于不爱,还是无奈。

    可是我害怕,害怕得到的答案会瞬间浇灭我所有的不甘,将我仅剩的那点幻想都判为孤寂。

    车在路上平稳地前行,很快就拐进了我住的巷口,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我竟红了眼眶。

    我压抑着所有的冲动和酸辛,眉头紧蹙在一起,不断地眨着眼睛,努力地收着眼中的液体,不想让它们那么随意地跑出。

    终于,在车子停驻公寓前的那一刻,我鼓起勇气,也是不受控制地抓起他的手,但姿势依然面朝窗外,侧背着他。

    我不敢看他,我怕让他看见我此时的表情。

    我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而手,又无法抑制地颤抖。

    没有办法,这辈子,我就是喝了他种下的蛊,浑身的血液都流着蛊的毒。

    我用余光瞥见丰安也回头看了看我们,无奈地摇着头,之后下了车。

    在丰安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叶铭辛抽出了我手中的手,淡淡地说了句:“到了。”

    我的眼泪在他抽出手的那一刻决堤,我控制双肩的颤抖,用尽全力控制着流泪,收回那只空手,擦了擦脸上的泪,之后拿起随身的日常用品,推门下了车。

    “等一下!”他突然叫我。

    我没有应声,却还是停步回头看他。

    “我送你上去。”他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袋子。

    我没有拒绝,在前面带路。

    我住的公寓属于老楼,楼道有些窄,两个人并行走不过,所以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

    他走得很慢,我每走上一层后,都要回头等他,不知道我的样子哪里好笑,他每次在我回头等他时,都会冲我笑一下。

    而我,根本笑不出。

    刚到楼上,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我的门前来回徘徊打转儿,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爸!”我惊讶道,我没有想到这个在我心情好的时候叫“老柳”,书面上叫“父亲”,撒娇的时候叫“老爸”的人竟然毫无征兆地来到我的住处。

    记得我当时要搬出来租房时,他第一个反对,甚至说出“你搬出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去看你”的狠话。我知道做父亲的最疼女儿,而我却还是不以为意地搬出来,气得他好几个月没有接我的电话。

    听妈妈说,虽然他不接电话,但是每次我来电话时他都让她按免提。

    听得我在歉疚的同时,心里也美美的。

    “天啊!你这孩子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这么多天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爸爸边说边走到我身边,前前后后地看。

    “没事,公司这些天有事,总是加班,每年到年底都是这个样子,没有时间打电话。”我佯装很自然地说。

    “哦,对了……爸,这是我小学同学,小的时候您见过,教我骑自行车的……”我挠挠头,不知道再怎么介绍。

    爸爸看到叶铭辛时双眼一亮,笑着说:“噢噢……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长地这么好,真是出息了!”

    “嘿嘿!”我看到爸爸这么喜欢他,心里也跟着有些小自豪,笑呵呵地回头看叶铭辛。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能冲我笑的他,在听到我爸爸的夸奖后好像很不高兴,脸色阴沉,眸中还闪着怒气。

    爸爸好像也感应到了,岔开了话题:“看到你好就行,以后记得不许这样搞失踪,我今天请假跑出来的,得赶紧回去,我这把年纪和你们一样受着公司管制,落一个工时就扣一个工时的钱。”

    “哦哦,先进屋喝口水再走。”我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侧身让爸爸进了屋,回头用眼神询问叶铭辛,是否进来坐坐。

    我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也随后跟了进来,这让我欣喜不已。

    一进屋我就跑到厨房用我的速热水壶接了水,坐到壶座上,我拿出一小包茶叶刚要打开,突然想到叶铭辛在这里,这个普通的茶味他一定不会爱喝,就急忙穿上拖鞋,抓起钱包往楼下跑去,扔下一句:“你们稍坐一下下,我马上就回来!”

    到超市,我直奔茶叶区,问店员最好的茶叶多少钱。

    店员以为这是遇到了大客户,笑盈盈地跟我推荐他们店里的镇店宝,我听着什么“云南西双版纳大叶种大树晒的青毛茶”“入口苦,生津快”、“可以迅速花开”、“茶气饱满”、“有荡气回肠”之效等等,听得我大爱,急忙问价钱,没想到的是,听到价格后,我和店员的脸色都变了。

    我一脸苦瓜相,店员一脸失望相。

    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和家里一样的茶品,价格却是家里的十倍多,花去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是想到是给他喝,心出血也会立马止掉。

    我用手将茶叶护在胸口,急急地往楼上奔,楼下遇到丰安,他见我来回跑这么快,不免叮嘱道:“小心伤口,愈合了也不能这样颠簸。”我听到后,边跑边向他点头。

    一口气跑到楼上,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顺气,怕让他们看到我这疯癫样,有失稳重。

    正在我歇息之际,我听到了屋里很大的说话声,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

    “你知不知道她回去就服了药!我们在外面找医生的时候她竟服了药!”是叶铭辛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想到……”是爸爸的声音,声音里透着深深地愧疚,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重重地打断。

    “够了!你们无法想象家破人亡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对不起?什么没有想到?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即使没有法律制裁,你们也会受到报应!我就是要看着这个报应的到来!”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恨意。

    “哐!”他冲出来狠狠地关上门,看到了站在墙边的我。

    他眼里未褪去的怒火在看到我后反而更加燎旺,那种强烈的陌生和仇视吓得我手一松,茶叶掉到了地上。

    “叶铭辛……”我轻声唤他,我有一种预感,一种我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可能的预感。

    虽然这些天一直知道,从依枫出来,就意味着从他的世界彻底退出,但是通过昨天他哄着我睡觉,从他说喜欢我躺在他身边的场景里,我不得不从中萌生一种期翼。

    而今,面对他如火的目光,硬生生地把我心中那一缕期翼烧掉了,连灰烬都看不到。

    他没有应我,而是从我身边疾步走过,就连衣边扫过带起的风都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

    我呆愣愣地站了几秒,才像死人复活了一样,追了出去。

    “叶铭辛!”就在他要上车的那一刻,我从楼栋里追了出来,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一只。

    他听到我叫他的声音,开车门的动作了停了下来,整个人站得笔直,硬硬地像雕塑一样,羊绒大衣和围巾被寒风吹起,在空中轻轻飘动。

    停了几秒钟,他还是打开了车门。

    “叶铭辛!”在他上车之前的瞬间,我用着全力迈开步子向他奔去,扑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我好想说,不要丢下我,我还是不够坚强,我不知道当你真的从我的世界不复存在后,我该如何走下去。

    我好想说,不要放弃我,我还是不守承诺,我不知道当我真的把你从我的世界排除后,我还剩下了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不是不想说,是来不及说。

    因为他在我张口前,已经将我的双手扳开,无情地关上了车门,车子在车门合上那一刻,奔离而去。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跌坐在地上,流着无声的泪。

    寒风潇潇,刮在脸上生疼,我仿佛感觉到岁月正在我脸上雕刻,我仿佛感觉到大自然万物都在看着我,它们的眼神里没有嘲笑,全是哀伤,是我反射的哀伤。

    “你这孩子,大冬天坐在地上干什么?”说的没错,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男人只有自己的父亲。

    “爸……”我带着哭腔叫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都是过去的事情,是这孩子自己想不开。”他搀起我,表情很是无奈。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不开?与我们有关吗?”我想弄清楚,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当然不是……”他言辞有些闪躲,并不想和我多说地岔开话题:“赶紧回去,爸还得赶着客车回去,要不然今天旷全工了。”

    “爸……”我期待的看着他,“真的和我们无关吗?”

    他看着我的样子,重重地叹着气。

    他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把我送到房间后,在要离开时对我说:“湾湾啊,爸知道你对这个孩子感情不同,爸也不是歧视他单亲或者自幼无亲,你知道爸和你妈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这孩子心事太重,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爸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希望你能为我和你妈想想。”

    “我和他不会有将来的,你放心吧。”我无神地看着窗外,似乎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父亲听到后,满意地应了几声,又不免有些担心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月色如霜,我回想着他上车前,站立在车门处,背对着我衣衫随风飘动的画面。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我闭上眼,泪水又从鼻翼划过。

    滴到白绒睡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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