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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天空有云必去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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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不可能有两次,但许多人连一次也不善于度过。

    真的记不得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了,记不起作者的名字,却深深地记着这句话。

    有多少人,获生一世,一世蹉跎。

    我将孟倩的信收好放入了盒中,第二日和单位请了事假。

    因为,今天是孟倩走的第三天。

    乡下有一个习俗,便是葬后三天要“圆坟”。

    它是一种祭奠形式,家属都要到坟前行圆坟礼、烧纸钱、供食品,为坟培土。

    还没等我出门,便接到了李猛的电话,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得知我要回柳河后,便说从那个地方回来后带我直接过去。

    我想,孟倩无亲无故,也不会有祭奠仪式,今天随时都可以去,便听了李猛的话。

    在李猛来之前,我从抽屉里找出了任晴飞送的戒指,戴在了手上。

    想起昨天他和雇主的谈话,再见面总觉得没有从前那样坦然。

    在合上抽屉前,另一个盒子又映入了眼帘。

    已经三天了,他现在在做什么,过的怎么样。

    我拿起手机,翻出了他的电话,想了想后,还是合上了。

    打通了电话,又能说什么。

    已经选择做路人了,不是么。

    刚下楼,就看到李猛的车子在小区门口刚刚停稳。

    “去哪里啊?这么急。”我坐上车,拉过安全带扣好。

    还没等坐稳,便听到李猛很随和地问了一句:“想通啦?”

    “嗯?什么想通了?”我问。

    “日子定好了没?”他侧过头来,用眼睛瞟了一下我手上的戒指,之后笑呵呵地说。

    “哦……还没,他这几天又出差了。”我明白过来他的问话后,佯装自然地说。

    “他太忙了。”我说完叹了一口气,复又说道:“他爸爸不是太看好我。”

    “为什么?”他面色有些不满。

    “哦……怕我伤了他的儿子吧,正常……换我,我也会这样。”说到这里我有些心虚。

    因为,我也无法祛除任老的顾虑。

    无法给心,即使在一起,也终究逃不过一个“伤”字。

    “结婚是件大事,不能当儿戏,不要看老人怎么看,主要是你们双方。湾湾,哥希望你的选择是冲准你的内心,而不是冲一些怨恨和公平等这些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的东西。”

    “我知道。”我将胳膊抬到车窗上,用手拄着下巴,看着外面过往的车辆。

    “你还恨他,怨他,对不对?”他见我一直不语,又不禁问道。

    我知道他问的是谁,我也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李猛还要了解我。

    他说的没错,在我醒来的那一刻,我脑中唯一的感觉,都是怨恨。

    怨恨他的无情,怨恨郭小的无义。

    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怨恨的程度慢慢变淡,但是那抹影子还在。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古话之所以流用至今,一是说着顺口,二是比喻经典,万处可用。

    我真的怕了,不敢再提那个“爱”字了。

    就这样吧!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生存方式。

    “那哥呢?哥的爱情之门何时才能打开?”我岔开话题,转身问他。

    “哈哈!又说我!服了你了。”因为本身感冒,再加上被我突然弄笑,导致有点呛咳,我急忙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腾出手来,接过去擦了擦嘴。

    “你看你,都把我吓咳嗽了。”他假装严肃地白我一眼。

    “呵呵,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你妈,又没有催你结婚?你怕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每天都唠叨我,我说说你都不行。”说着说着,我又有点抱怨。

    “这东西,说不准。不是哥的门没有打开,是没有人来敲啊。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表示很无奈,明明现在就有人在外面等的望眼欲穿,他还在说瞎话。

    “嘿?瞧你说的,我有那么差吗?就凭我这么好,老天怎么舍得让我打光棍。”他说着抬手惩罚性地推了一下我的头。

    我反应过来后,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笑后的我,真地很想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你嫡亲的妹子。

    因为,这辈子,根本不会够。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喜欢你的这个角色,并且深深地依赖上了。

    车子下了高速,进入了一个很窄的单行道,道两边是树,树那边是山,树与山之间一片绿色相连。

    我们的车随着路的崎岖而蜿蜒行驶着,幽静又绵长,让人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真是曲径通幽啊!”我忍不住赞叹。

    李猛听到后,侧头看看我,又表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终于忍不住地问:“我们到底是去哪?”

    “马上,前面拐个弯就是。”李猛又前后看了看,说:“应该走的没错。”

    我“哦”了一声,只能等着车子拐弯。

    “哥!观音大士!”车子刚拐弯,我就看到在前方千米之外的山上,一尊白色观音塑像立于山中。

    李猛没有说话,反而看到前面的路而皱起了眉头。

    “我们是要拜观音大士吗?我从来没有去过寺院的,一直都是看电视上演的。”我在副驾驶上激动地自言自语,根本不顾司机的忧虑为何。

    李猛左看右看,顺着往前又开了两百米不到,叹口气道:“还是来晚了,我们得走上去了。”

    我一听,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看远处山上的寺庙,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从眼前到山顶的寺门口的路两端,停着百余辆的车。

    “没事没事,我们慢慢走上去就好。”我欢快地下了车。

    “来这里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真搞不懂你。”李猛锁上车,跟上了我。

    “就是好奇而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拜佛?”

    “求官求财,哪有什么年节之说。”李猛说着带我走到一边,跟上往山上走的队伍。

    “有些人求子求学,如今愿望成真来还愿;还有些人,为了诉孽障,求饶恕的。取了不义之财,做了不义之事,都来求签、祷告、放生等,就为了回去能睡个安稳觉。”他的话语深沉,将我刚才那股兴奋驱赶地一分不剩。

    我看着前面的那些求佛之人,三三两两结伴儿而走,年幼跟着年轻,年轻搀着年迈,拿着香火,边走边歇,边歇边聊。

    终于登到了山顶,李猛对我说,这座寺叫横山寺,它旁边是白云观。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只能进一处,问我选择哪个。

    我一听,与“观”有关,一定是观音菩萨所在的地方,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云观。

    李猛听后,只笑不语,转身前面带路。

    路上,我问他,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他笑说没有,只是朋友给他画的路线,大概是这个样子。

    正说着,我们来到了白云观的门前,刚进门就看到观分四层,像山路一样往上蔓延,每一层都建着一圈的殿阁,殿阁上挂着不同名字的阁牌,就在第二层右侧,我看到了刚才在山下就看到的那尊观音大士塑像,高高地立于两米高的亭台之上,慈祥中带着威严。

    每一层的殿阁中央都立着一个大香炉,有很多人排着队跪在拜垫上礼拜进香。

    从一层往二层的路上,经过一处木桥,桥下是一个不小的水池,有很多人手中拿着个小袋子,从里面抓着东西往桥下撒。

    我趴在桥栏上向下望,见里面一条条红色黑色的鱼来回游摆,吃着刚撒下来的鱼食。

    “这叫放生池。”李猛对我说完,拉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上。

    我慢慢悠悠边看边走,等我走上二层时,见李猛刚和一位貌似观中管事的尼师说完话,见我上来,向我摆了摆手。

    尼师看到我后,对我施礼笑笑,退了下去,弄的我有些不太自然地站在了那里。

    李猛走过来,一手拍了拍我的肩,之后另一只手指着前面的方向,问我说:“你看,是不是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中央的大香炉前,长长的拜垫上有一个尼师正在教着站在她两侧的香客如何正确地参拜礼佛,从站姿到手臂摆放姿势,一屈一敬,一匍一跪,不缓不慢,细致准确。

    “谁?”我问。

    李猛领着我往前走几步,站到离拜垫三米外的侧面,轻声对我说:“孟倩的妈妈。”

    我听到这个称呼后,向后踉跄了一下,手不自主地抓上李猛的胳膊,紧紧地。

    “别怕,我也不确定。从柳河回来后,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她,毕竟发生这些事,怕她也想不开。”

    “但是我没有见过她,也不敢确定……”

    “是。”我看清她的侧脸,肯定地说道。

    “哥,我要进香。”我看着眼前的她,耐心地教着身边更换的一拨又一拨的香客,一脸幽静。

    “肃立合掌,两足成外八字形,脚跟相距约二寸,脚尖距离约八寸。对,是这样的。恩,目光注视两手中指尖。”

    “然后,右手先下,左手仍作合掌状,腰徐徐下蹲,对,右臂向前下伸,像这样。然后,右掌向下按于拜垫的中央或右膝前方,左掌仍举着不动,恩,两膝随即跪下。”

    “好,跪下后,左掌随着伸下,按在拜垫中央左方超过右手半掌处。”她语气轻和,不急不燥,面上的表情平淡无波,整个过程中就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样。

    “拜时要将臀部置于脚上,不可翘起,如此才好。”

    礼毕后,香客纷纷向她敬礼表示谢意,她没有言语,只是回敬一礼后,等着后面的香客,好像一点倦意都没有。

    几秒后,见没有香客在两端站好,她回头看了下,正对上看她的我。

    “哦,尼师您好。”我同她一样,双手合十,对其施礼。

    她依然面色淡淡,回我一礼,站到一边,看着来往的香客进香。

    “不知尼师,您怎么称呼?”我走上前,站在她旁边,略显唐突地问。

    “您不要介意,我只是觉得尼师您教的很好,因为这次来的匆忙,下次我想带着朋友来时,也想让您指导,哦!您真的不要介意,你要是觉得不便,可以不……”

    “云青。”正在我语无伦次地解释时,她淡漠地说出来她的称号。

    “云青?”

    “晴空无云的‘云’,‘晴’空去日的‘青’。”

    她见我有些疑惑,又讲道:“有云的天空不是真正的晴空。天空有云必去遮日,怎容它‘晴’。”

    她说完后,又来了一拨香客,站在了她两边,我见势退到了一边,看她继续重复着下蹲,参跪,前匍,叩首,起身,反复循环,无始无终。

    李猛用手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观中的掌事说她很怪,来了后直接就要求负责香客拜佛礼仪,让其他尼师很是不解,因为这是个很辛苦的活役。

    尤其对于她这刚来的人来说,怕坚持不到一天就得倒下。

    但是,没有想到她不仅坚持下来,还做地很好。

    虽然面色冷清,从来不笑,但香客反应倒是不错。

    我听后叹了口气,说:四人之中,离世的人选择安宁,疯癫的人选择糊涂,只有她一人清醒。

    在清醒的意识里,受一辈子的心灵与精神的双重煎熬,用“一日千跪”来结束她今生所有的尘缘孽事。

    到底,是在修身,还是在赎罪。

    她分不清,我亦分不清。

    从白云观出来,我们直接去了柳河,在路上,我去花店挑了两束黄菊。

    因为路途相对较远,到那已过下午四点。

    田里的庄稼都已长了十几厘米高,远远看去,整个山上绿油油的一片。

    “在这停下吧。”车刚拐入田道,我便对李猛说。

    李猛有些不明,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见到远处十米之外的牛二坟前,一个人弯着腰,拿着锹,一锹一锹地往坟上添土。

    我和李猛走下车,看着前方的他在添完土后,跪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拍着坟上的土,将大的土块儿拿下来揉碎,再轻撒在坟上,弄好后,又用手拔着周围的杂草。

    动作细致而又认真。

    太阳挂在西方泛着火红色的光,斜射在他的背上以及那和他年龄不符的花白头发上,显得他也像带着光一样。

    我看了看李猛,李猛看了看我,我们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水光。

    只见他在这边弄完后,又扛着铁锹跑到对面的林子里,在另一座坟前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我把菊花放到田边,坐回到车里,让李猛开车回家。

    那个情景太过于安静和美好,我真地不想打扰。

    在车子转弯离开的那一瞬,我仿佛看到在那西方火红的光晕里,有一个小男孩儿蹲坐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身边,将半个红石榴猜到她的手中。

    那女孩儿,脸色羞地红扑扑的。

    那抹红,融进了那片火红。

    绚丽,而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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