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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小路清隆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他听见身后的男人声音低沉地开口。
从镜子里能看到男人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的身高已经赶上了对方，绫小路清隆伸手打好了胸前的领带，他转过身去，低头聆听对方的教导。
距离他上一次迈出这个纯白色的房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半的时间，绫小路清隆跟在他法理和血缘上的父亲身后，在接近五分钟的步行后再一次地推开了这所建筑的大门。
许久不见的天空蓝的有些刺眼，绫小路清隆略微眯了一下眼睛，呼吸的频率加快了些。
今天是三月的月末，初春时节的清晨仍然稍稍带着几分的凉意，建立在深山中的白色房间周围全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草木，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叶脉上缓缓流动，昨天晚上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新与些许的土腥味。
绫小路清隆并不讨厌这种自然的味道，与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被粉刷为纯白色的设施内部相比，这种活力与生机的绿色让他久违地有些兴奋。
“听着。”
男人转过身来，他望着身高几乎要与自己平齐的绫小路清隆开口说道：
“我问你。”
“东京高度育成中学毕业后升学率和就业率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这个数据只涵括了每个年级中A班的毕业生。”
绫小路清隆快速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在上一次的文化祭中，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部分学校的规则，结合当时BCD三个班的态度来看，A班显然是独一无二到需要下段的三个班共同去对付，这样就不难联想到，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一直对外宣传的优渥条件和资源支持说不定只会倾向给A班。
“为什么是A班？”
“因为A班……更强，是从四个班中竞争而出的最后胜者。”
男人并不喜欢绫小路清隆这个笼统的回答，他用锐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绫小路清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我要告诉你其实最开始入学的时候校方就已经按照ABCD四个等级进行分班了呢？”
“他们的依据是什么？或者说，进入A班的标准又是什么。”
“优秀程度，例如学力、智力、体育能力等？”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但不是关键。”
男人缓缓地开口，他向绫小路清隆道出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本质：
“我接触过很多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A班毕业生。”
“他们每个人都性格各异，但是却都在一点上近乎趋同。”
“那就是极端的自律主义与对上级命令的出色执行力。”
“A班的学生们是最合适的下属，高中生的普遍弊端是绝对的自我中心主义，而A班的学生却是最佳的去自我中心化主义。”
“自律、对上级命令的出色执行力、去自我中心化，这是完美能适应社会的成年人。”
“这才是A班毕业生们能达到百分百就业率和升学率神话的保证。”
“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是让一头猪来教，都完全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男人拍了拍绫小路清隆的肩膀：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他第一喊出绫小路清隆的名字：
“清隆，我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在日后的某一天成为推动这个社会前进的领导者，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仅仅是你的第一步。”
“我明白了。”
绫小路清隆恭谨地低下头，他打开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汽车的后门坐了上去。
纯白色的建筑在他的视野中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一起渐渐远去。
“是绫小路君吧，请进。”
轻轻地敲了敲招待室的门，绫小路清隆听见里面传来了和蔼却蕴含着威严的声音。
推开厚重的门，率先进入视野的是坐在沙发上的一位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而坐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与他看起来相同年纪的中年男人。
绫小路清隆记得他的姓氏是坂柳，也是这所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理事长。
“坂柳理事长。”
淡淡地低头问了一句好，绫小路清隆并没有第一时间入座。
“绫小路君，我是月城。”
另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开口自我介绍道，从对方的态度和语气来看，绫小路清隆迅速判断出这应该是他父亲的人。
“月城先生。”
“请先坐下休息一会吧，北川君大概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坂柳理事长笑呵呵地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在一旁的茶杯中注满了热水，将其往绫小路清隆的方向推了推。
“其实我之前就和绫小路君的父亲认识，真要说起来，我还要称呼他一句老师。”
“是。”
绫小路清隆并没有太多谈话的欲望，他一边观察着房间的布局一边拘谨地抿了一口茶水。
他很清楚不管坂柳理事长在自己面前表现地多么平易近人，两人实质上都是不同立场上的人物，而且根据那个男人的近期动作来看，下一个被针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位坂柳理事长。
“其实我在以前也见过绫小路君很多次，只不过是隔着玻璃窗而已。”
面前的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绫小路清隆决定趁着北川凉还没来的时候先一步打听一些情报：
“坂柳理事长，其实我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分班。”
他金色的瞳孔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关于我和北川的分班。”
“不用和我搪塞，我很清楚每个班实质上存在着实力上的差距。”
绫小路清隆指着面前那副摆放在桌上的国际象棋说道：
“只有双方都承认的对局才是公平的。”
“绫小路君不用这么着急，今天让你和北川君过来，正是来商量这个问题的。”
坂柳理事长微笑着摇了摇头，就在他正打算解释的时候，招待室的门被第二次推开了。
绫小路清隆迅速将目光转移了过去，站在那里的是时隔一年半后再次见面的对手。
北川凉。
“看来有人来的比我还早。”
“坂柳理事长，这位是？”
“我是月城，北川君不用在意我。”
笑眯眯的月城似乎想要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他并没有再继续对话的意思。
北川凉随手关上招待室的门，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绫小路清隆，好久不见。”
“我们有见过面吗？”
“上一次文化祭的时候，你不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吗？”
“你果然发现了啊。”
绫小路清隆点了点头，从对方进屋开始，他浑身的肌肉和神经就瞬间绷到了最紧，在白色房间中训练出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北川凉的身体素质比起之前又成长了不少。
如果说白色房间里的学员评分是5分、10分乃至20分的话，那绫小路清隆就一直是100分，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同龄人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危险的感觉了。
“好了好了，今天的事务可是相当多，可没有给你们两个人吵架的时间。”
坂柳理事长拍了拍手，作为理事长的他很清楚这将是东京高度育成中学创建以来最特殊的一届，，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透过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注视着这里。
有人期望绫小路清隆能获得胜利来作为东山再起的筹码，有人则需要他的失败来完成彻底的落井下石。
或许就是考虑到外界的干扰过多，最终的舞台才会决定在完全封闭的东京高度育成中学。
“刚才绫小路君提到了分班的问题，北川君有什么看法吗？”
“在说自己的看法前，我比较好奇学校的安排。”
北川凉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自己被分到哪个班，毕竟分班只会影响到开局，在之后的三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在轻井泽惠的第二次模拟中，也不过只花了一个学期多一点的时间就将C班带上了B班，而且在优待者考试中甚至有机会直接升上A班。
如果第一个学期的各项特别考试内容不变的话，北川凉比起模拟中的自己还多了情报的优势。
这也是他先开口询问学校安排的原因。
“绫小路君呢？”
绫小路清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月城，月城对着他点了点头。
“先说说你们的安排。”
绫小路清隆并不清楚北川凉对这所学校的情报了解到了哪种地步，虽然坂柳理事长是与北川凉位于同一个立场，但是他也相信对方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将有关这个学校的规则全部泄露。
有效的对局必须得到双方的承认。
自己既然被派遣到这里来与对方决胜，就说明两人在关于此地的情报端上是位于同一水准才对。
如果北川凉真的得到了任何破坏公平性的情报，起码他身后的白色房间的主人就先不会答应，月城来到这里应该也是带着一部分监督的目的。
得到了北川凉和绫小路清隆的共同答复后，坂柳理事长点了点头说道：
“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以往每年的传统是按照一定的标准，在事先对全国的国中生做事前调查，只允许判断值得隶属本校的学生入学。面试或入学考试不过都是形式上的装饰。
只要是被确定的新生，就算在面试上胡闹、考试上考零分，最终也会入学。虽然也接受来自全国希望入学的学生寄来的入学申请书，但那是为了筛掉所有人的形式上的考试。”
“再然后，校方会按照综合实力的高低去将学生一次排列为ABCD四个班级，这一点涉及到校方自己的考量，所以不多赘述。”
“所以理论上来说，ABCD四个班级存在纸面上的差距。”
“其实最公平的做法是将北川君和绫小路君分入同一个班级，最终考察各自的表现以及对班级的贡献，但是这种方式并不直观，也不好量化。”
“所以学校的想法还是将你们二人被分到不同的班级，三年之后谁的班级为A则谁获胜，这也符合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一贯理念。”
坂柳理事长喝了一口茶水，他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北川凉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神情，而绫小路清隆也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我同意和绫小路同学分到不同的班级。”
“我也没有意见。”
在两人肯定了第一个想法后，坂柳理事长接着说道：
“但是这个时候就会遇到前面我说的问题，ABCD班级的实力存在差距，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开局并不平衡。”
“比如说将北川君分到A班，绫小路君分到D班的话，就算绫小路君不会觉得不满，但是这样的对局也不会被你的父亲承认。”
“针对这种情况，我们给出的解决方法是让子。”
坂柳理事长从桌面上国际象棋的棋盘中拿出黑色的【王】与白色的【王】分别放置在北川凉和绫小路清隆的面前。
“国际象棋各个棋子之间的子力值差距不大，让掉一个兵都会将胜负的天平倾斜到二比一的姿态。”
“但是在中国象棋和围棋中，如果对战双方确实存在实力差距的话，优势方会选择让掉自己的一部分棋子来尽量保证对局不会一边倒地进行下去。”
“单马、双马、单车、单炮。”
“这里的棋子便是本届新生中一部分在某一方面被评定为优秀的人才，事实上，光看数据的话，一半人都有直接进入A班的资格。”
坂柳理事长取出黑白二色各一的兵、车、马、象、后五种棋子放在两人的中间。
他将其中一枚棋子翻开，可以看到底座上刻着【葛城康平】的字样。
“【兵(Pawn)】，勤勤恳恳一步步踏实向前的小卒代表着勤奋与努力的学力，葛城康平便是在入学时学力被判定为A的新生。”
绫小路清隆似乎对这种将人比作棋子的形式颇感兴趣，他把玩着手中的【王】棋问道：
“具体的让子规则呢？”
“双方初始棋子都是五枚，每间隔一个班，上位向下位让出一枚棋子的名额。”
“举个比方，如果绫小路君选择B班，北川君选择D班，双方间隔两个班级，则北川君便可在这十枚棋子中优先挑选七枚，绫小路君为三枚。”
“当然，如果两位同学都放弃了某一颗棋子的话，他依旧会按照正常的标准进入到原本的班级。”
月城突然在旁边微笑着劝诫道：
“我补充两句吧，最终决定班级素质的往往并不是这些台面上的棋子，如果盲目地追求高端人才而前往下段班级的话，可能需要做好其他同学都是瑕疵品的心理准备。”
“而且这些棋子也都是仅仅在某一方面表现突出的新生，真正入学后，他们的表现有可能会超出你们的预料，也可能会让你们大失所望，所以更需要你们两人做出取舍和判断。”
绫小路清隆明白这是对方在提醒自己，联想起早上从那个人嘴里听到的建议，他先一步地开口说道：
“我选择A班。”
相比于有个性的人才，他果然还是会更看重班级总体的素质。
一个瑕疵品的存在可能就会毁掉一个班级的努力，全是瑕疵品的班级即使有再多人才也不一定管用，因为他们说不定根本懒得听从对方的命令。
绫小路清隆判断北川凉可能会选择B班，但是对方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选择D班。”
北川凉摩挲着手中的【王】棋，他毫不在意其他三人诧异的目光。
这个让子的方案从头到尾都是他提供给坂柳理事长的，因为北川凉很清楚绫小路清隆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不管绫小路清隆被分到哪个班级，他都只会将班内的学生们当作是通往最终胜利的工具，在这种思维下，绫小路清隆一定会选择最好用的A班学生作为工具。
而在月城和绫小路清隆眼中那看似是盲盒，不知道会抽出什么的十枚棋子……
北川凉对他们可还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
“【兵（Pawn）】，前面已经提过了，代表着学力，在入学的评价中，学力一项评级为A的两位新生分别是葛城康平和幸村辉彦。”
“都要。”
北川凉开口说道，他伸出手将黑白二色的【兵】一起拿过来，但是很快就将两个一起扔进了一旁的棋子堆：
“然后我决定舍弃这两人。”
“这应该也是在规则的范围内吧。”
“毕竟没有说不允许挑选之后再放弃。”
“理由呢？”
“我又不了解这两个人，学力本来就是五项标准中最不可信任的一项，说不定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又说不定是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品行恶劣的人呢？”
北川凉随意地挥了挥手：
“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抿了一口茶水，北川凉静静地观察着绫小路清隆和月城的神情，他刚刚的表演不过是为他贴上自己也不了解这些新生的标签而已。
见绫小路清隆和月城两人没有什么意见，坂柳理事长便点点头：
“好吧。”
“下一项是【象(Bishop)】，拱卫在王和后两侧的主教，代表着身为近臣的出色判断力，评级为A的两位新生分别是堀北铃音与龙园翔。”
“堀北铃音。”
拥有优先挑选权的北川凉先一步开口。
他在等待着绫小路清隆会不会将仅有的两次机会用在龙园翔的身上。
绫小路清隆摇了摇头，表明他对这枚棋子并不感兴趣。
出色的判断力意味着对方有可能会在班级的前进方向上与他发生意见上的不合，甚至演变成领导权的争夺，更相信自己本身的决断的绫小路清隆不需要这样的人才。
代表着龙园翔的棋子也被投入了棋子堆。
“接下来是【马(Knight)】，天马行空而又不受拘束的马儿代表着与人交往的人际能力，在此项被评价为A的两位新生分别是一之濑帆波与栉田桔梗。”
“一之濑帆波。”
北川凉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栉田桔梗。”
绫小路清隆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方面考虑到他本人的人际能力并不强，统领班级需要这样一个粘合剂一般的人物，另一方面也是棋子的挑选已经进入了第三轮，而北川凉只用了四次挑选的权力，如果他再不出手，后四人有可能被对方一口气包圆。
北川凉不动声色地收下自己的棋子。
“倒数第二项是【车(Rook)】，横冲直撞无所畏惧代表着身体素质与体育能力，被评价为A的新生是须藤健和山田阿尔伯特。”
“都要。”
北川凉已经知道了须藤健的使用方法，而山田阿尔伯特本来就是之前C班的学生，他也很了解对方的性格，所以也是选择全部拿下。
“最后一项是【后（Queen）】，除了王以外最重要的棋子代表着本人的智力水平，在智力这一项被评级为A的两位新生分别是高圆寺六助与坂柳有栖。”
“绫小路同学，要做个交易吗？”
北川凉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交易？”
绫小路清隆扭过头去，他已经放弃了这次的挑选，因为北川凉手中还握着两枚棋子的挑选权，对方没有理由不去同时选择这两人，毕竟是稀缺的【智力】型人才。
“我给你这一轮的选择的机会，而且是先选。”
“代价。”
北川凉将身体靠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AD两个班级，互换班导。”
“班导？”
绫小路清隆愣了愣，他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么一个看起来颇为迷惑的要求。
他对于班导的印象只停留在书本上的描述。
“A班和D班既然实力上存在差异，那班导方面应该也是有差距吧。”
北川凉摊着手解释道：
“而且班导作为班级的一部分，也应该被包含在让子这一部分，可以被转让乃至交换才对。”
“我没有意见。”
绫小路清隆思考了一会，他与父亲的想法相同，在学生素质特别优秀或特别垃圾的情况下，班导的作用会被降到最低点，用这个为代价替班级换来一位智力系人才，是可以接受的条件。
“那绫小路同学请吧。”
北川凉微笑着将两枚棋子递了过去。
【坂柳有栖】，还是【高圆寺六助】。
坂柳……这不是一样的姓氏吗？
虽然不排除只是同姓，但是几率也太小了。
绫小路清隆瞥了一眼依然笑容满面的坂柳理事长，在斟酌了几轮后拿起了【高圆寺六助】。
他不可能将敌方的棋子大摇大摆地放进自己的阵营。
哪怕对方只是一直偷摸着给自己使绊子，在智力为A的评价背景下，都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不过现在就只能祈祷自己拿到的名为【高圆寺六助】的新生是一个靠谱的存在。
聪明人，应该会审势度时才对。
北川凉在绫小路清隆做出选择后也是将刻着【坂柳有栖】的【王后】拿了过来。
从明面上棋子的分布来看，自己或许占尽了上风。
但是北川凉仍然很清醒，他清楚绫小路清隆应该也隐藏了部分的底牌。
而且想起自己在模拟中见过的那些堪称类人群星闪耀时的D班学生们，北川凉自己也有些头疼。
坂柳有栖、一之濑帆波、堀北铃音。
再一想到这三个人被自己同时划到了D班。
这下子，怎么感觉连胃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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