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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不行我得停下来缓缓。”庄成明报完一组数据后忍不住闭上眼睛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动作，“我对小周的不舒服充分表示理解。”他揉了几下太阳穴，又忧心忡忡地睁开眼睛：“你们说该不会系统内都是……”
庄成明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横过来一张菜单盖在了他的嘴上。
“庄哥，”赵凯歌也停下来，松开抓着菜单的手，“有些话你可以放在心里，不一定要说出来。”
小预言家庄成明终于还是回忆起了被自己的话无限支配的恐惧，拿起菜单牢牢地闭上了嘴。
四十分钟后，看起来最正常的卫同书脸色也显出了几分不自然的苍白。赵凯歌见状，当机立断喊停：“数据样本已经足够多了，先休息吧。”
卫同书这才回头去抓身边的咖啡杯，周药注意到咖啡杯里已经冷掉的咖啡泼洒出一两滴在桌面上。
褐色的液体顺着桌面蜿蜒而下，在落入地面的前一秒变成了一堆数据消散在风里。
周药收回视线，抽了张纸递给卫同书，对方接过纸后顺理成章地把他的手也捏在了掌心里。
起先周药以为是自己字写多了手在颤抖，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人一起在抖。
数字抄了整整三页，赵凯歌接手笔记本后，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只是要想从这些数据中心筛选出重复的也并非易事，数字是循环排列的，就算是123这样简单的数字串，也可能会有231、312这样的变种存在，赵凯歌努力筛掉了一小部分确实只出现了一次的数字串。
看到第三遍时，赵凯歌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她正打算勉力再撑一阵子，周药伸出手重新拿回了笔记本，眼也不眨地瞬间划去大半的数据。
庄成明的嘴张大了：“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誊抄的时候已经记了一遍了，”说话间周药又划去了不少数字，“只是把它们的位置重新复现一遍。”
“你这样不会更难受吗？”看着周药的眼球不断来回转，庄成明担忧道。
“静态的数字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处理完一页数字，周药撕下它攥在手里，“大面积的动态数字不行。”
几分钟后，三页纸被周药全都撕了下来，纸从满是数字变成了满是划痕。周药重新摊开笔记本，把划痕中所剩无几的数字转抄到新的白纸上去，三页浓缩成了四组。
“四选一。”周药说。
6462、1525、1236、1354。
“这四组数据有什么意义吗？”庄成明凑近看了看，指着第三组数据道，“会不会是这个？李振华说过，系统内部现在还有十二万三千六百个玩家。”
内容是烬的人设的，一定会是个对他们有意义的数据。
“十二万三千六百很可能不是整数。”赵凯歌说。
“剩下三组更难懂啊……”庄成明挠挠头，“感觉都没见过。”
“如果说这些不是单纯的数据，而是密码呢？”卫同书开口。他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看起来又接近于平时的模样了。
赵凯歌当即明白过来：“字母转化？”
“九宫格、字母表、键位……甚至还有进阶的凯撒密码，”周药道，“这些都可能以数字来代表。”
“如果传话的人没有进行二次创作，当初烬的人说的就是口令，而非数字。”卫同书说，“在他们看来，那组数字更重要的是背后的文字意义。”
周药已经动手划去了1236：“只有系统会把人完全当做数字看待。”
1236背后承载的意义太过沉重，烬的人会把它铭记在心中，却不会把它当成联络的信号。
“三选一了。”庄成明呼出一口气。
一时间，四人间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闷。赵凯歌抬眸看向沉默不语的周药：“你的身体能行吗？”
这里的其余两人都是见识过周药在面对大量数据后的反常状态的，此刻不免也有些担心。
“可以。”周药道，“走吧。”
卫同书说：“我来开车吧。”
几分钟后，四人齐齐回到了车里，周药被安排坐在驾驶座的斜后方，一抬眼就能看到卫同书。
“出发吧。”赵凯歌率先伸出了自己的手。其余三人依次将自己的手叠在赵凯歌的手上方，用掌心传递着力量与温度。
周药吐出一口气，最后一次看向窗外的蓝天与飞鸟。只一瞬，他便闭上了眼睛开口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言语犹如魔咒，周药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原本美好真实的场景立刻被无尽循环的数字所包裹，各种不同的数字组缠绕形成各个物体的轮廓，就连天空也是密密麻麻的无规则数字。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庄成明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变化了的一切，张大的嘴怎么也合不上：“我的妈……”
天地间一切都是盈蓝的数字，区别它们的只有轮廓与轮廓间的不同。他们坐着的车也成了无状数字的堆砌，车轮压在地面上却好像又与地面接壤，这让他们有一种完全暴露在室外的空旷感，然而当庄成明试图直接伸手去摸街边那个疑似小狗的数据轮廓时，又感觉眼前那层数字屏障牢牢地挡住了自己——没有变化前，它曾是右侧的车门。
蓝色像素块搭出来的数字组成了真实牢靠的数字铁皮怪兽，无数的数字组成了这个前一秒还给人无数真实感受的世界。而他们要在这样的虚假中寻找唯一的真实出口。
变化发生的下一秒，周药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膝盖上，好在身上的一切都还是真实的。
卫同书发动汽车，在数字大道上开得飞快。坐在副驾驶的庄成明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提醒他：“……卫哥，好兄弟，我们还是得看着点路啊。”就算真的撞到某个数字块，谁知道那是不是在真实世界中存在的物体。
手机震动起来。
打开屏幕，周药看到依旧是“吕仞”在407群里转发了“专家呼吁脑感游戏玩家无视幻觉”的消息。
“吕仞”：“兄弟们怎么好久不说话了？”
周药握着手机，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吕仞”发了一个笑脸：“期待和兄弟们在真实的世界相遇。”
“柴柯傅”不甘示弱地跟了一个狂点头的表情。
在点头的表情中，周药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也一点点变成了盈蓝的像素块数字堆砌物，彻底不能用了。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指尖，手机坚硬的质感仍留存于手心。
“不能用了？”赵凯歌侧过头，见周药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片刻后回过神来——那是消失的手机。她将自己的手机从包里取出来，果然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赵凯歌皱了皱眉：“卫哥，你知道去邻市城郊的路吗？”
“当然。以南陵市中心为圆点，向外的一天内车程我都记得。”
透过后视镜，周药看到卫同书扬唇一笑，眉眼间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四个人里，卫同书的适应速度最快，他驾驶着这辆诡异的车，一路上平稳无比，甚至还能在脑内精准地定位出车辆所在的位置。他告诉三位队友：“我们现在已经驶过城北了，再过去便是高架，通往淮市。”
庄成明不抱什么希望地开始发挥预言家的作用：“希望我们今天就能找到通道大门。”
手机不能用了，周药便把它暂时收回口袋里，转头尝试看向身边那一片飞速浮动的数字。只盯着看了几分钟，周药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一种口干舌燥的窒息感攀袭而上。
咚咚。咚咚。
心跳声放得无限大，好似有人拿着一面鼓在他的耳边拼命敲击着，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啪嗒。
眼角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滑落，顺着鼻梁蜿蜒而下，迅速地汇聚到下巴尖溶释在虚无中。
“小周……小周？”
手背上覆上一股温暖的力量。周药从窒息烦闷的牢笼中勉强挣脱出来，缓慢地转过头去，对上了赵凯歌担忧的目光。
“你……要不要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儿？”
赵凯歌没想到周药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车速不自觉地缓了下来，显然卫同书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不用了。我适应一下就好。”周药用手背拭去了下巴上湿润的水渍，“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打开笔记本，在空白处飞快地推演起了数字密码内容。
长时间在车上保持低头演算的姿势还是对颈椎造成了一定的压迫感，十分钟后，周药就不得不再次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外界那片无序的数字。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药保持着从一种难受的状态挣扎到另一种难受的状态。卫同书虽然没说什么，但庄成明明显能感受到身旁的气压低了许多，他只能给自己暗示不去关注，努力提早适应这种状态好接卫同书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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