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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您怎么一见着东儿就要跑啊？大人就这么不待见东儿吗？”
程青内心郁卒，却不得不转身安抚，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的笑：“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忽然想起还有要事，就先失陪了。”
“大人既然都要往后院去了，怎的又有要事要处理？莫要哄我。”叶序东显然没有那么好骗，一味地拽着程青的袖摆不依不饶。
程青见躲闪不过，只得迎难而上，“你拽着我不让我走，是有什么事吗？”
“哪里有什么事，左不过是东儿想多与大人相处一会儿罢了。可惜大人不待见东儿，三天两头不来见东儿一面，东儿一个人闷在后院，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见他说得如此可怜，程青也不禁有些动容，但她仍是不忘戳穿他：“不是还有丫鬟婆子小厮伺候你吗，你怎么会没人说话呢？”
叶序东闻言面色更是凄苦，气得一跺脚，抬起袖摆就要哭：“大人说得轻巧，东儿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男儿，初来乍到的，又有谁会真的把我放在心上。况且，外面都在传，说我娘是监守自盗的假父母官，我是假父母官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样的我在这风正气清的程府，又会遭受多少白眼呢？”
程青猛地一噎，叶序东所说的这些，她的确没有考虑过。她只当是多养一个人在府中，权当乐善好施。却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想过，叶序东会遭受怎样的冷遇。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将叶序东放在心上，所以也无暇顾及。
可事到如今，被当事人指着鼻子捅破了窗户纸，程青不是不心虚的。
犹疑片刻，她轻轻走上前，搓着袖子同叶序东商谈，“是我考虑不周。要不这样，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真的吗？”叶序东猛地转过身，梨花带雨的脸瞬间喜笑颜开，明媚如同昭阳带日影，“那大人收了东儿做填房好不好？”
“啊？”程青猛地被口水一呛，扶着一旁的海棠树咳个不停，叶序东吓得连连替她拍背，好不容易缓下来，直转头问身旁一脸希冀的叶序东，苦哈哈的一张脸快要皱成了包子，“你怕不是在逗我？”
叶序东却神情真挚，丝毫不见嬉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紧紧盯住程青，嘟着嘴十分哀怨，“大人以为东儿是在说笑吗？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东儿哪里会拿自己的声誉开这等玩笑？”
程青却是下意识拒绝：“可我已经有了紫暮了啊。”
叶序东赶忙接道：“东儿不在乎做二房。”
“可……”
“东儿知晓大人在乎暮侍郎，东儿也绝不敢同暮侍郎争些什么，东儿只求大人收了东儿做填房，每月来陪东儿吃吃饭，说说话，便足矣。东儿只是想以一个正当的身份陪在大人身边而已。”
“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大人还是不肯松口么？东儿怎么说也是京都出了名的闺阁名公子，也有盛名在外，也懂尊妻重道，甚至于操持府中大小事务的能力，也是自小训练有素。大人收了东儿做填房，怎么说都不会是一桩亏本买卖。大人便是做个顺水人情又如何？”
“可我……”程青脑子里一片糨糊，她还是有一次被人求嫁，对方又是如此咄咄相逼，她连怎么拒绝都缓不过劲来，完全只是顺口抗拒而已。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闻一声阴冷的低喝：“放肆！一个借宿的外客，居然也逼到主人的头上了？”
这一声仿若大音希声，顿时令程青回了神，眼见着芜廊处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下来的紫暮逼近，不知为何心虚得厉害，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正着一般，只颤着声道：“紫……紫暮？”
紫暮却仿若未闻，应也未曾应她，只走到跟前将叶序东紧紧攥着她袖摆的手狠狠甩开，拉过她便走。
身后的叶序东却并未死心，站在原地不服气地大喊：“你呢？身为她的夫郎，你又有何本事？你不过是比我早遇见她而已，你真心实意地关心过她吗？你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吗？你是真心喜欢她吗？你敢说，你爱她吗？”
一声声的质问犹如狂风暴雨，扑面便来。程青原以为以紫暮的冷淡性子，不见得会搭理叶序东，却没想到疾步而行的他蓦地停下来，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松懈，亦没有加重力道，仿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他却猛地转过身，站在高高石阶上回望叶序东一眼。
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的，冷到极致的一眼，饶是跳脚叫嚣如叶序东，也不由心生了退缩，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紫暮身侧的程青，便立刻攥紧了拳头继续叫嚣：“我敢说我叶序东，喜欢程大人，只要程大人肯要我，我便至死不渝不离不弃，你敢吗？”
紫暮一张冷峻的脸极尽阴沉，程青从未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笑。极尽挑衅和嘲讽的，轻勾嘴角却懒得解释的笑，他冷冷地对叶序东道：“关、你、何、事。”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在陈述一件事实：即便叶序东如何跳脚，终归是他一人的独角戏，如跳梁小丑一般入不了他的眼。他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叶序东彻底僵住，羞愧令他气得浑身发抖，无地自容。他太清楚紫暮的蔑视。他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全都是他一个人不自量力。
他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却终究是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程青被拥着走远了。
紫暮尤在生气，程青却第一次不想腆着脸去哄了。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所以任凭二人之间的气氛有多沉闷，也不愿意开口打破僵局。
二人对坐桌前，各做各的事。
紫暮看书，她也看书。
紫暮一直看书，她却坐不住了。跑去厨房端糕点来吃，吃完站起来抖抖身上掉落的糕点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走到窗边去瞧院子里被秋风席卷了一地的枯黄落叶。不由地心生了一阵感伤的情绪，竟怔怔站在窗前瞧了大半晌。秋风萧瑟，携着阵阵寒意翻涌进屋，紫暮终于看不过，走近程青，探手关了她眼前的窗。
程青被扰了伤春悲秋的兴致，倒也没有发脾气，只摸摸鼻子，打算走开。却忘了背后还站着个人，一转身，便撞进了紫暮的怀里。
程青一时脸热，只觉得整个人燥的厉害，虽然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却总有拐弯抹角示好的嫌疑，赶紧就想退出来。哪知刚刚往后退了步，身前的胸膛也跟着贴近了一步。程青抬头，正好望见紫暮未抬的下颔，察觉到她的观望，他便垂了眼看过来，言语平淡地解释道：“还有一扇窗没关。”
说话间，贴着程青抬手关上了另一侧的窗。
程青也没说什么，也没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保不齐又撞上了紫暮其他地方，一心只等紫暮关完窗走开。
哪想到窗户轻阖的脆响声过了半晌，身前的胸膛却没离开半分。程青都要被闷得喘不过气了，也顾不上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弯了身子想从紫暮身侧钻出去，然而刚刚弯腰，便被一双手揽上了腰间，程青惊呼一声，眨眼间已被拎起来搁在了窗台上。
她本能的抬头去看，紫暮却正好弯腰凑了过来，没等她完全缓过神，便直接吻了下来。
一时间唇齿相撞，温热的气息来回纠缠，腰上还被禁锢着，下颔却被迫扬起。案桌上的香炉燃着浓郁的香，程青却能清晰感受到身前人淡淡的衣襟香。
唇上一片温软，舌尖却无处躲藏，任由浪潮翻涌激荡，呼吸难控，却只能生生受着。
程青觉得脖子发酸，双手也无处搁置，整个人被圈在小小的窗台，拧成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却又无处依附。
心里一阵阵发慌，双手不停地往外推，直想把身前的压迫物推开，却被一只手牢牢扣住，拉到了衣襟处。一阵摩挲，总算攀上了一处脖颈。
这下才安分了些，只乖乖地顺势予取予求，脑子里早已空白一片，早已不知自己是何人，在何处，行何事。只觉得十分难耐，浑身不得劲力，却又不知如何逃脱。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气短而亡时，抢夺自己呼吸的罪魁祸首总算松开了她。
程青迷蒙睁眼，落日余晖一点点映进眼眸，才像是自深潭里被捞起来一般，初回神识。
“紫暮。”她总算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双手还吊在他的脖颈上，一双眼却忍不住流露出责怪的情绪，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亲我？”
紫暮整个人都逆光而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感受到他蓦地移到耳畔的温热呼吸，以及温吞开口时的无比亲昵的气息，“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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